“你這死小子，不知道明天小月考試，又上哪喝去了？”看到兒子回來，周興蓮一下子找到了新的目標，開始攻擊他。

    關錦月在她的身后，沖著魏濤翻翻白眼，我去，你可算回來了，阿姨今天化身唐僧。

    他們兩個都了解周興蓮，她是沒有一點心機和城府，礙于水平有限，真關心也不知道如何做才能做到極致，對關錦月即將參加高考這件事，她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自己都沒意識到，好些話是翻來覆去的說，每一次還都是鄭重其事。

    “行了媽，你快點的，去看你電視去，康熙微服私訪記，一會兒開播了。”魏濤推著母親向她的房間走去。

    “不看了不看了，明天小月高考，別打擾到她。”

    “媽，你這樣，才是打擾她，最后一天了，讓她安靜安靜，你這老媽子碎嘴子，能把人腦袋撐大，明天考砸了，可賴你了。”

    “什么？”周興蓮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訝。

    看到她被嚇到了，關錦月馬上過來，推開魏濤，挽著周興蓮的胳膊：“阿姨，別聽他胡說，我這邊準備好了，沒問題的，你準備張紙。”

    “干什么？”

    “你喜歡我去燕京大學還是水木大學，你喜歡哪個，我就去哪個。我問你，你不是說不知道嗎？那抽簽，抽到哪個，去哪個。”

    “這么草率嗎？”魏濤在一旁插嘴。

    “你這孩子，可不敢這么胡鬧，聽到沒，好好考，明天阿姨和魏濤一直陪著你……”

    得，又開始了。

    是真心還是假意，以關錦月的敏感，自然看得出來，在周興蓮的身上，她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母愛。

    她不會細聲和語的關心你，不會慈愛的讓人覺得飄在云端摸不到，她就跟多數普通文化不高的女人一樣，會罵人，會不懂裝懂，會絮叨，會麻煩，會有時候讓你哭笑不得，但在關錦月的心中，早已將周興蓮與母親的形象劃上了等號，所以在最近這半年來的相處過程中，那份感恩之心淡了。有一次被周興蓮絮叨煩了，下意識頂了一句嘴。

    兩人當時都愣住了，隨后是抱頭痛哭，那一次，關錦月將前面近二十年的委屈一次傾瀉出來，也是從那一天起，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如果是不認識的人，除了認定是母女，不會產生第二關系認定的想法。

    沒有改口去更親近的稱呼，關錦月不想，不是不想，是女兒的身份不想，而周興蓮也多多少少感知到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做的，是讓兒子少和小月接觸，畢竟小雨那孩子她也喜歡。可這想法始終沒有去實施，真論到遠近親疏，她心里自然更親近關錦月，只是……

    只是到最后，她也捋不出一個所以然，還不好意思去問jiejie，覺得這事挺難以啟齒的，一拖再拖，周興蓮只能是當作一筆糊涂賬留在心里。

    她這么多年的苦日子，在沒有能力改變下，一個人帶著孩子，吃的苦不說了，內心如果不強大，也撐不到今天。

    她沒有一顆強大的內心，遇到想不開的事，帶有一些自我催眠的感覺，會告訴自己不去想。用周興蓉和周興菊的話說，老妹子是心大。

    魏濤和關錦月好不容易哄著周興蓮回屋追劇，出來后，兩人俱是長出一口氣的感覺。

    “不知道的，還以為明天是她參加高考。”魏濤繼續著大爺姿態，到關錦月房間，直接往她床上一躺。

    關錦月端來洗腳水，撐起身子，襪子也沒脫呢，直接兩只腳伸進不用嘗試就知道肯定能承受的溫熱水之中。

    關錦月手伸進水中，將他的襪子脫下來，伸手給他洗腳。

    此時，只有手和腳攪動水的聲音，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都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不需要說什么，有些默契讓他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彼此都知道對方想要說什么。

    洗過腳，魏濤回屋換了衣服，如果母親不在家，他或許穿著四角褲就出來了，反倒是母親在家，他套了一個運動褲，穿著一件白色棉線t恤，趿拉著拖鞋，再回到關錦月的房間，依舊是堂而皇之的占領那張床。

    關錦月則坐在桌旁，整理著復習資料和卷子，最后一天了，她也沒有再去看書，該看的，早就已經爛熟于心，臨時抱佛腳在她這里不需要。

    “檢查好準考證，看看帶的筆……”

    魏濤剛開口，被關錦月狡黠眼神和忍著笑的表情給打斷了，他也自嘲的笑了笑，伸手將關錦月眼前的頭發劉海撥開，看著那雙明亮深邃如同一汪清水的眼眸：“好好考，你的新人生，就要來了。”

    關錦月微微側頭，順勢用臉頰貼住了魏濤的手掌，眸若清泉泛起淡淡漣漪：“它早就來了。”

    房門開啟的聲音，魏濤收回了手。

    周興蓮從自己房間出來，看到這邊房門沒關，走過來，瞪著魏濤：“你趕緊回屋，別打擾小月，讓她趕緊休息。”

    魏濤騰的一下坐起身：“遵命。”

    他回屋了，時間不長，關錦月進來，一盤洗好的水果，一個保溫杯，這樣的日子，也不會改變她的生活模式，她已經讓照顧這個男人的優先級，開始凌駕于自己生活之上。

    不容易被攻破的堅石，一旦一點被擊破，很可能會整塊石頭炸裂開。

    關錦月就是這樣，當她防備你的時候，你們距離看似近實則非常遠；當你對你卸下防備時，無論距離多遠，在她心里，你都在身邊。無論魏濤在外面忙多久，回到家，他就覺得似乎自己根本沒有離開一樣，關錦月不會問不會打聽不會有任何其它反應，一如她照顧下對方習慣的生活方式，做著那些看似千篇一律的事情。

    回到自己房間，關門，上床休息，關錦月聳著鼻子聞著枕頭上的味道，那里不光是她的，還有他的。

    ……

    魏濤六點醒的，已經隱隱聽到了廚房有動靜，聳了聳鼻子，聞到了燉rou的香味。

    周興蓮一大早起來做飯，關錦月習慣了早起背英語，高考也不例外，一大早就拿著英漢詞典，到樓下的小街來回走動背英語。

    “我去，媽，你這是大出血啊，海參同志都登場了。”

    海參粥。

    周興蓮的方式，就是海參跟粥一起煮，那味道不敢恭維，關錦月卻吃的津津有味。

    “阿姨買了一大盒，差不多吃光了。”顯然不是第一次，魏濤也就沒阻攔，好食材是好食材，別亂吃吃出問題，高考時候身體出問題，那絕對稱得上是人生幾大悲哀之一。

    紅燒牛rou，豬耳朵拌黃瓜，買的畫卷今天上鍋蒸了一下。

    桌子旁邊，還有幾樣洗好的水果，還有餐盒。

    “媽，你這可就有點區別對待了，我怎么沒有過這待遇。”

    “你參加過高考嗎？”

    一句話，直接干沒電，魏濤喝的粥里面，有那味道，卻沒有海參，他喝了一口，選擇今早吃兩個花卷。

    關錦月在一中考試，考場已經去看過，吃過早飯，周興蓮囑咐她吃點水果休息一下，然后在出發之前，去趟廁所。

    這個時代的松江，還談不到堵車，二十分鐘的車程，提前一個小時出發，上車了，周興蓮還在提醒關錦月再去檢查一遍。

    今天的各大考場門前街道，多多少少出現了堵車的跡象，魏濤是一腳剎車，直接停在了‘宏福’超市的門前，人家為了占據門口這點地方，平時都會放置一些塑料筐之類的，占位置，不讓停車。

    這家店本是劉大龍父子開的第一家店，現在交給了劉磊的老姨一家經營。

    “喂，這里不能停……魏總，你怎么這么有空？”

    “老姨，今天我家人高考，沒地方停車了，你這給挪點地方。”

    “好好，你就停這邊，旁邊就有遮陽傘，你就在這等學生就行，你姨夫跟他們去進貨還沒回來，他剛出差回來，有好茶，一會兒你嘗嘗。”

    “好。”

    看看時間，旁邊也就一百米距離就是校門口，魏濤示意關錦月也不用著急了，到時間再進去。

    “老姨，這是我媽。”

    劉磊的老姨無比熱情的過來：“大姐，你好，我是劉磊的老姨。”

    “大妹子，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嗯？

    魏濤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發現好幾個人看向關錦月的眼神不善。

    “沒事，一群手下敗將。”不用他問，關錦月提前給他解惑。

    魏濤這才想起來，進入高三，整座城市的高三學子，都籠罩在關錦月的陰影之下，曾經的王者一中，這一年就沒有一次機會逆襲，從差距十分左右，到最后一次模擬考試結束，關錦月作為無敵的存在，領先第二名的分數達到了十五分。

    還好還有文理之分，不過每一次的語數英三科成績，關錦月也是第一，尤其是她這理科生的數學卷子稍難一些，跟文科生也是單獨比這三科成績，依舊是碾壓。

    今年一中的高三，盡數都是瘋狂的老師和被動瘋狂的學生。

    結果是成績普遍提高，但只要是全城一套卷子，從未染指過綜合分數第一名。

    “你還是不行啊，竟然沒打服，還敢跟你張牙舞爪？”

    啪！

    一記腦瓢，魏濤瞪眼回頭，馬上笑容滿面。

    第189章 扎起頭發

    這是周興蓮和周敏第一次正式的見面。

    這樣一個場合，周敏是想好了，所以才在今早過來。

    周興蓮是早知道有這么一天，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之前多少是有點自卑，人家曹曦雨的家庭，父親是那么大的官，母親又是校長，從哪方面看，自家孩子都是高攀了。

    好在，兒子爭氣，自己做的不錯，考慮到這一點之后，周興蓮內心對于可能的見面會有忐忑，擔心單親家庭會影響到別人對兒子的判斷，擔心自己一個下崗女工的身份，會讓別人瞧不起，進而讓兒子在人前低人一等。

    周敏什么情商，三言兩語之間，即讓周興蓮消除了內心的忐忑，將初次見面可能衍生的尷尬沒有共同話題氛圍，直接轉移到了對關錦月的高考上，這樣一來，立時周興蓮的狀態不一樣了，看時間，重新進入到絮絮叨叨老媽子的狀態。

    不止是周敏來了，關錦月的班主任也來了，她們有到各個考場看一看的安排，對普羅大眾是一視同仁，內心是想要來看關錦月。

    一個學生的成功，雖說算不上是整個學校的成功，但畢竟還有一個，在周敏等人的眼中，也想要今年揚眉吐氣一把，各種會議上咱也有的聊，成績效果上也能夠挺直腰桿去面對教育系統的人。

    周敏是關鍵年，真要有一個關錦月出來，于她而言，可能就是臨門一腳的助力。

    關錦月的班主任關注她是必然的，任何一個老師，都不會錯過這樣一個學生，那是驕傲，是教師生涯的里程碑，不敢奢望太多，只要如同這一年的強勢即可，能夠壓過一中那些學霸，今年的職稱評比也會順理成章毫無障礙。

    有一些二中的考生，從這一側走的，看到校長在這，看到關錦月在這，不由自主的湊過來，似乎跟在關錦月身邊一起走進考場，內心都會更有底氣幾分，面對那些覺得無法翻閱的大山級別一中考生，內心也會少幾分懼意。

    他們能考好，我也能。

    “去吧。”魏濤開口，關錦月抬起頭，今天的她，沒有穿從來都是千篇一律的校服，盡管衣著依舊很素，可當她拿出頭繩，將一直披散的頭發扎起來，將一直遮擋在眼前的劉海頭發也梳到后面，終于不再是故意含著身體，終于不再故意低頭。

    那雙明亮的眼眸，跟她人一樣，釋放出萬丈光芒，簡簡單單的一點改變，如同變了一個人。

    或許是從高一開始的既定印象，在她的同學和同年級學生里，一直覺得這個女孩就是個笑話，那樣一個家庭，那樣一個父親，窮困潦倒還沒有自信，如果不是學習好，如果不是進入高三之后碾壓全城，可能她依舊是大家眼里的小透明，女生不愿意靠近敬而遠之，男生先天對于非美女這個詞匯有著獨特理解。

    很少人關注她，也就很少人知道，這一年多的時間，在她身上發生著怎樣的變化。

    一直穿著寬松的校服，那已經漸漸長起來的身材被遮掩，那張臉別人也幾乎看不到，比學生頭長一點的頭發，總是披散著，上課寫題的時候，低著頭，劉海和頭發，直接將她的臉被封印在頭發的包圍內，除非離得很近才能夠看得到，不然大家還是以既定的印象界定關錦月，從未真正的重新審視。

    早上出來的早，周興蓮怕她冷，讓她穿著外衣，此刻溫度上來了讓她脫掉外衣去考試，在學校都是寬松大t恤，還得是最熱的時候，平時一般熱都是穿著校服，至多不將拉鎖拉上。

    品牌運動服和校服都適合運動，只是前者對于身材的呈現，要比后者強出太多太多。盡管身高不如曹曦雨唐岑，但比例絲毫不差，166公分，此刻抬起頭，站直，運動褲遮掩不了上身和下身的比例，運動t恤則完全無法遮掩那傲人的存在。

    以往的寬大衣衫全部遮掩，今天是貼合自身衣服號碼的選擇，盡管沒有緊貼肌膚，但在腰部位置的收腰效果一出來，大家這才發現，這關錦月的身材比例竟然如此之好。

    那張擁有著吹彈可破肌膚的鵝蛋臉頰，被那雙清澈見底的明亮雙眸一襯托，真可謂是驚艷四方，周遭的同學都傻了，這是關錦月？這是關錦月？

    是她，畢竟同班三年，沒注意不代表真的一點看不清。

    今天的她，首先是那從未展現過的自信，讓所有人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待到仔細觀瞧，關錦月的五官并沒有如同曹曦雨那樣出眾，但她的雙眸搭配五官比例、臉型以及肌膚，別的這么大年紀女孩，臉上都開始被青春痘困擾，她一顆都沒有。

    魏濤笑了，沖著她豎了豎大拇指。

    關錦月昂首闊步的走向校門口，走進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