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日,荀錦堯沒找見婁念的人影,只在整個魔都,乃至魔都外方圓十幾里地內(nèi)感知到異??刹赖撵`壓,積在人心頭沉甸甸的,醞釀著不詳,如置身于暴風(fēng)雨中不見天日的陰沉與抑郁。 他摸不明狀況,以為外頭出了事情,跑去朗如那里一問,才知實(shí)際比他想象還要糟糕。 惹得魔都氛圍異樣的正是婁念。追根溯源還是兩年前,煞罔魔尊用碎骨刀在婁念身上一刀劃出來的后遺癥。 當(dāng)時,婁念帶回寒天玉不到半年,后遺癥狀首次顯形,猝不及防之下,各種情緒念頭在他頭腦之中瘋狂炸裂開來,肆虐著,翻涌著,叫囂著,直要沖破他的身體,借助他的雙手好好發(fā)作一番!更可怕的是還造成靈力紊亂,他也不知問題出在何處,迷茫之中,險些靈力爆體把自己的命栽進(jìn)去。 知情者謂之不詳,都喚其為碎骨刀招致的詛咒。而關(guān)鍵時刻,鎮(zhèn)壓碎骨刀詛咒威風(fēng),保住婁念性命的,正是閃爍晶藍(lán)微光的寒天玉。 “你該知道的,寒天玉像是有清心寧神的功效,更遑論早在上古時期,幽冥虎與雪麒麟就是死對頭。”朗如說道。 據(jù)說,恰如寒天玉能通過雪人族純正血脈喚出雪麒麟原身,四大靈獸修行久了,它們死后凝聚出的靈妖精華,每一個都有少量自我意識留存其中。 而根據(jù)上官醫(yī)師診治后的推測,碎骨刀一刀下去,將幽冥虎一部分自我意識植入婁念體內(nèi),逐漸生長成熟,每隔一段時間會隨婁念自身煞氣的積累而重現(xiàn)威風(fēng)。煞氣主要來源于內(nèi)部情緒與外部環(huán)境影響,任何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沾染,加之婁念本身是魔修,靈力氣息本就偏陰躁,想要憑靠殘缺的寒天玉徹底抑制詛咒發(fā)作,基本不可能。 這也注定碎骨刀詛咒發(fā)作時間不定,只能根據(jù)近日情況大致推測。荀錦堯眸光微沉,半晌才道:“沒有更好的辦法,也不能從根源去除碎骨刀詛咒?” “不能,”朗如干脆利落道,“上官醫(yī)師說過,除了寒天玉暫時沒有辦法。他神識與靈力出的問題,非是疾病,再是醫(yī)術(shù)高明也無能治療消除?!?/br> ……更糟糕了,碎骨刀詛咒難除,憑婁念的修為,一旦靈力出現(xiàn)紊亂,無人能幫他平息疏導(dǎo)。荀錦堯頓覺頭疼:“所以他只能趕在詛咒發(fā)作的時候跳下九幽深淵,以免鬧出事情傷及身邊人?” 朗如給出肯定的答復(fù)。 這東西很可能會侵蝕人的神識思維,長久下去會有什么后果,沒有人能隨意下結(jié)論。另一方面,九幽深淵底部絕不是尋常人該踏足的地方,敢往里頭跳的,整個大陸絕不超過十個。就算婁念身負(fù)蒼灰魔焰,也不能說是絕對的安全。 —— 魔都內(nèi)壓抑的氣氛整整持續(xù)兩個時辰之久,似要擇人而噬的恐怖風(fēng)雨終是未能降臨。 婁念出來后仍是一身白衣干凈整潔的模樣,只是整個人面色蒼白,神色懨懨,誰也不知他在深淵里頭遭的什么罪。 他回了屋里倒頭就睡,再醒來時已挨近傍晚。他剛醒的一雙紅眸半闔不闔,瞧著荀錦堯不說話,看上去還未清醒,荀錦堯便去逗他:“你早不起晚不起,偏趕我要拿筆給你畫兩根貓胡須才肯起,難不成心里有所預(yù)感?” 婁念微微偏過臉睨荀錦堯,似是不滿,卻又疲乏至極,對荀錦堯的嚇唬未做出太多回應(yīng),僅是懶洋洋抬手,拿被子擋了臉表示抗議。 荀錦堯看在眼里,忽想起兩年前婁念也曾與他這般耍賴,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他早已學(xué)得會看破對方小情緒,落到最后總是要他好好疼一疼的。 可荀錦堯剛把婁念從被子里扒出來,婁念又閉了眼睛。他心知婁念仍困著未歇得過來,不打算再多打擾,抬手撩開婁念額前微亂發(fā)絲親了下,溫聲道:“你再睡會,我出門弄些吃的和補(bǔ)湯,回來了喊你也不遲?!?/br> 荀錦堯話落就要起身,卻聽一陣衣料被褥摩擦聲響,手腕接著被人牢牢扯住。他哭笑不得:“我一說要走你又有了力氣?” “你不要走……”婁念將荀錦堯手臂往懷里揣了揣,輕聲說道,“你一走阿念就沒人陪了。” 荀錦堯空出的一手拍拍婁念的發(fā)頂:“給你帶吃的都不愿意?” 婁念悶在枕頭里搖頭:“不愿意。”他眼巴巴盯著荀錦堯,“你知道嗎?今天我在九幽深淵,那么大的地方卻只有我一人。除了火焰燃燒聲,我只能聽見我腦子里……” 他似是小小哆嗦了一下,支著手臂欲要坐起身。荀錦堯忙去扶他,任由他抱著自己的脖頸,在耳邊悄悄話似的說:“我懷疑我瘋啦,它教唆我去做壞事,去殺戮目之所及所有活物的性命,再在魔界點(diǎn)一把燎原的大火,燒到閉月城、飛花城……直到世間再無任何事物能以助燃,亦或我先筋疲力盡倒下。它還告訴我……覺得痛苦的話,把自己炸開就再也不用受罪了。” 荀錦堯心情沉重,握著婁念的手腕無知覺攥緊,緩緩道:“不是你瘋了,是那把刀瘋了。” “你多陪陪我,”婁念沮喪地嘟噥道,“你陪在我身邊,我就想不起它們了?!?/br> “陪,哪能不陪?!避麇\堯抬手抵婁念的下頜,與婁念四目相對。那雙眼是困倦的,可荀錦堯只看一眼,就覺得婁念委屈頹喪到了極點(diǎn)。 荀錦堯一個恍惚,無法避免想起他沒能陪在婁念身邊的兩年時間。他不受控制地去想婁念如何熬過一次又一次詛咒侵襲,痛苦的,無助的,孤獨(dú)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與地點(diǎn)。無法與其共同承擔(dān),事后也未能給予該有的支持與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