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云中血戰(三)
熊熊烈火映紅的夜空下,白奴唱起了歌,歌聲蒼涼悲著那歌聲,眉頭皺緊,盡管不知那些突厥話所唱的歌字面上是什么意思,可是深諳樂道的他卻聽出了白奴心中那份求死之志。 “他一意求死,小心!”李昂看著揮刀殺向了白奴的齊陵王和風四娘,大聲喊著,人疾沖了出去。 高歡看著沖出的李昂,手里的重劍落在了地上,看著胸鎧上的凹陷,想到那刺出這一劍的文士打扮的突厥人,眼里的疑惑更重,這種透勁是內家發力的技藝,算得上是不傳之秘,放眼大秦,會這種內家發力的人也是屈指可數,一個突厥人怎么會… 李昂看著瘋子似地不停揮刀的齊陵王和風四娘,眼里露出了苦色,他本想等虎豹騎趕來,以強弩射殺白奴,而不是現在這樣以命搏命,和一個一心求死的人拼殺。 “不要和他拼命!”李昂叫著,可是被恨意占據全部心神的齊陵王和風四娘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兩個人像瘋子一樣的拼命,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軍刺格擋住了白奴劈斬而下的橫刀,尖銳刺耳的聲音里,刀刺相擦而過,李昂反手一撩,軍刺撩向白奴的咽喉,他見齊陵王和風四娘聽不進自己的話,唯有強行切入,貼身近戰,迫使白奴和他對戰。 看著近在咫尺地軍刺。白奴只有回刀后退,李昂的貼身近戰讓他極為忌憚。見他后退,李昂也不逼迫,沉身避開回掠的刀鋒,亦是退了一步,不過可惜的是,齊陵王和風四娘并沒有趁這機會和白奴拉開距離,依然是死死地攻了上去。 看著宛若瘋魔的兩人。李昂似乎明白了什么,齊陵王和風四娘的樣子,就像他過去,部下被全滅時一樣,她們一定是失去了極重要的人! 只是瞬間,李昂再次靠向了白奴。齊陵王和風四娘此時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話,在面前這個突厥地‘武神’倒下前,她們會瘋狂地拼命下去,直到死去為止。 白奴看著鬼魅般欺進的李昂,忽地棄刀,他不想再重蹈覆轍,而且他也用不慣這分量比他的九尺斬馬刀輕了五十多斤的秦國橫刀。伸手抓向刺來的軍刺,幾乎是在剎那間,白奴的手掌被穿透,不過他卻恍然未覺。依然向前直抓李昂地手腕。 看著被軍刺貫穿的手,李昂微微一愣。他沒想到白奴竟有這樣的壯士斷腕的決心。松開軍刺,李昂足尖輕點。想要后退,可是還是晚了一點,白奴的左拳刮到了他的右肩,巨大的力量將他打得倒飛了出去。 白奴悶哼一聲,渾身氣機一屏,雙臂掃向了齊陵王和風四娘,就在他擊飛李昂的一瞬間,齊陵王和風四娘的刀砍在了他的身上。 被逼退地齊陵王和風四娘看向李昂倒地的地方。眼中地瘋狂之色清醒了過來。白奴拔去手掌上的軍刺,接著肩部發力。迸飛了風四娘插在他肩膀上地兩柄軟刀。 李昂從地上爬了起來,盯著白奴的眼神更加森冷,他左手扶著右肩,悶哼一聲,猛地發力間,將脫臼的關節接回肩上。 白奴看著起來的李昂,目露兇光,他猛地呲牙咆哮,沖了出去。看著疾沖而來的白奴,李昂嘴角笑了起來,他血液里流淌的是男人嗜戰的血,他低身迎向了沖來的突厥武神。 在相接地瞬間,李昂蹬地一沖,忽地一個折身側繞,猛地抱住了白奴,雙臂發力,趁著他跨步的瞬間,將他抱起,摔向了身后。 “或許用刀你是天下第一,可是近身戰,你不如我!”李昂抱著白奴仰天倒地后,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甩頭起來地白奴冷聲道。說著,不給白奴任何喘息的機會,凌厲的側踢踢向了他。 看著完全被壓制住的白奴,高歡愣住了,他想不到李昂近身技擊之術這般了得,而且所用的很多招數,都是他所不曾見過的,尤其是那先前的繞身后仰抱摔,實在是妙到毫巔的一招。 看著攻若狂嵐的李昂,齊陵王和風四娘心靜了下來,想到先前若是聽了他的話,一起纏住這個突厥的武神,等到虎豹騎趕來…想到這里,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緩緩靠了過去。 李昂靠著迅雷似的踢腿,掃得白奴不住后退,雖說占了上風,可是他心里仍舊有些隱隱的不安,這個突厥武神的身體太過強悍,在他連續的掃踢下,竟然沒有倒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久攻不下,必然有失,李昂心里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卻也毫無辦法,若是他停下來,恐怕立時就要受到雷霆般的反擊,得不償失。 “喝!”白奴一聲暴喝,撤開雙手,胸膛硬接李昂一腿,雙手疾抓向了李昂的雙肩。雙肩被按住,李昂立時反手抓住白奴的手臂。兩人同時屏住氣息,拼起了力氣。 趁著兩人力道相拼的停頓剎那,齊陵王持刀斬向了白奴,而風四娘亦是擲出了手里的飛刀。血光暴現,齊陵王的刀斬在了白奴的背上,拖曳出一道極長的血痕,而風四娘的飛刀亦是電射而出,刺入了白奴的左眼。 即使身體再強悍,在這突然的劇痛之下,白奴也不由仰天狂嚎,血光模糊里,他的臉扭曲得猙獰,他死死地抓著李昂的雙肩,渾身肌rou崩緊,硬生生地抓起了李昂,踉蹌的腳步沖向了不遠處熊熊燃燒著大火的宅子,就算要死,他也要拖著這個兩次讓他陷入絕境的秦國武士一起死,才不會心有所憾。 看著被白奴死死拉住一起沖向火海的李昂,風四娘沖了過去,她已經失去了‘父親’和‘弟弟’,若是連最后愛著的人都死了,她不知道活著還有什么意義,要死就一起死吧,她這樣想著,臉上露出了笑容。 風四娘忽然覺得肩上一重,人往后落在了地上,齊陵王的身影從她身旁掠過,整個人飛身而出,手中的刀斬向了白奴的手臂,血濺處,她的刀卡進了白奴的肩膀,發力間,刀鋒深深嵌了進去。“唔!”白奴喉嚨里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右手松開了李昂的左肩。 李昂右肩處 ,白奴的手幾乎掐碎了他的肩骨,火辣辣刺心地疼,,屏住氣息,揮拳打向了白奴抓著他的左手,他眼里冷靜得可怕。 白奴的左眼眼窩處淌著血,沾血的臉因為疼痛而扭曲,透著猙獰的氣息,他感覺著滾滾撲來的灼熱,低聲笑了起來,巨大的身軀拖著李昂沖向了火海。 齊陵王看著不斷揮拳打向白奴左臂的李昂,眼里露出了不舍,眷戀的神情,她忽地松開了刀柄,身子撞入白奴懷里,右手挾住了他的左臂,隔開了他和李昂。 李昂揮起的拳頭落下了,他看著齊陵王的背影大喊了起來,“你要做什么,走啊!” “我不想你死!”齊陵王聽著身后那焦急的聲音,淺淺一笑,眼里是溫柔的愛意,“所以我要你好好活著!”說著她拔出白奴眼里的小刀,猛地刺入了他的左肩窩,狠狠地剜動。 劇烈的疼痛里,白奴用盡最后的力氣,帶著李昂和齊陵王躍向了火海,半空里,李昂聽著齊陵王的話,頭腦一片空白,就連左肩處已被松開也不知道。“記得要好好活著啊!”齊陵王肩頭發力,將身后的李昂頂向了身后的地上。 看著齊陵王和白奴落進燃著熊熊大火的宅子里,李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要啊!”他嘶啞著喉嚨喊了起來,從地上爬起來,想要沖進火海。去救齊陵王。 “不要。”風四娘從后面抱住了李昂,死死地抱住了他,“他們都死了,我身邊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了!”風四娘在李昂身后喃喃低語。掙扎地李昂安靜了下來,他看著面前跌落的火柱,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嘴唇被咬得滲出了血珠。 四周都是熊熊烈火。齊陵王臉上的面具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她看著被掉落的房梁壓住的左腿,咬緊了牙齒,死死地拽了出來,站起身,看著身下被豎起的碎木刺進胸膛。嘴里不斷吐著血沫的白奴,拖著折斷的左腿,嗆著走向了燃燒地大宅里面。注解:此處為伏筆,齊陵王不是真的死,也不會有毀容失憶之類的狗血。 看著靜靜瞥了自己一眼,走向火光遠處的齊陵王,白奴的臉痛苦地抽搐起來,他的身體在燃燒,他猛地仰起頭,重重地撞向了地上地青石方磚。頭骨碎裂里,他睜著眼死了。死不瞑目,他沒想到自己會死在一個女人手上。 虎豹騎們趕了過來。此時驛站里所有的黑衣突厥人都被斬盡殺絕,他們看著捂著胸口的高歡,想要回稟情況,可是卻被高歡止住,揮退了他們。高歡看了眼李昂和風四娘,轉身離開,他胸口中的那記透勁,雖說要不了他的命。可是也需要數月的靜養,才可以好透。 李昂站了起來。轉過了身。看著他,風四娘再也忍不住,伏在他懷里哭了起來,從懂事的時候起,她就再也沒哭過,她一直都告訴自己要堅強,比男人更堅強,不可以哭,不可以在男人面前掉眼淚,可是到頭來她終究只是個女人,在喜歡的男人面前,只是個柔弱的女人。 李昂看著伏在自己懷里大哭的風四娘,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最終還是沒說出來,他地心里難受得就像刀割一樣,他想若不是他沒有及時回來,或許一切就不會這樣,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過了良久,風四娘抬起了頭,她看著李昂臉上地神情,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樣,“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地錯!”風四娘喃喃自語,摸著李昂的臉,聲音溫柔。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無法原諒自己。”李昂看著風四娘,聲音平靜得讓她害怕,“要不是我回來得太晚,要不是我這么沒用,事情就不會這樣!” 風四娘忽地抱緊了李昂,她不知道該怎么勸他,也知道不管怎樣去勸,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是會將一切的罪責算在自己的身上,她可以做的只有抱緊他,讓他知道,她會陪在他身邊,一直陪著… 黎明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李昂抱著風四娘走回了廂房,看著懷里熟睡的女人,他地嘴動了動,“謝謝。”看著李昂替風四娘蓋好被子,元洛神和霍小玉走到了他的身邊,拉住了他地手。 看著兩張有些擔心的小臉,李昂朝她們笑了笑,看向了門口的崔斯特,“好好照顧她們,我出去一下。” 元洛神和霍小玉看著李昂那張和平常一樣安靜的臉,忽然覺得心里很難過,她們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剛才李昂朝她們的那一笑里,藏著很多悲傷。 “公子,還是睡一會兒吧!”崔斯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稱呼李昂的,不過可以成為這個男人的家人,也是一件幸事,他這樣想著,看向了那張疲倦的臉龐,“您…” “我是男人!”李昂看著崔斯特,輕輕搖了搖頭,走出了房間。身后是一直緊緊盯著他的元洛神和霍小玉有些憂色的小臉。 男人,直到死也不可以倒下啊!崔斯特恭敬地看著李昂的背影,心里想到。他看向了元洛神和霍小玉,忽然走到她們面前,蹲了下來,看著她們,笑了笑道,“兩位小姐,公子可是絕不會輕易倒下的男人,我想他很快就會沒事的。” “嗯!公子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霍小玉看著崔斯特的臉,點著頭,大聲地說道。 “崔叔叔,你可以教洛神武功嗎?”元洛神咬著嘴,看向了崔斯特,“我不想就那樣看著公子,我想守護公子。” “洛神,你應該知道,公子他是不希望你和小玉沾染上這些事情的,回到長安以后,你們可以…”崔斯特看著元洛神,到口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沒有公子,我和小玉只是流浪街頭的小乞丐,也許哪天就…”元洛神低下了頭,“像公子那樣的人,是不會成為一個平凡的人的,我不想只是在一旁看著公子…我想呆在公子身邊,就算那樣會死,也無所謂!” “好吧,我會教你真正的武技。”崔斯特站了起來,他看著元洛神那雙一黑一藍的眼睛,靜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