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一百五十年前的鮮卑王庭，而今卻已是翰州（外蒙及俄羅斯部分）的首府，城中商賈眾多，繁華極盡，比之內(nèi)陸諸州的大城也不遑多讓。

    正月十五的小雪里，李昂進(jìn)了這座邊地大城，他身旁的韓擒豹看著高達(dá)六丈，氣勢雄偉的城墻，不由對身旁的李昂感嘆道，“太祖十八歲時(shí)，千里奔襲，降伏鮮卑，十年后，又于此地大破烏桓，征烏桓人三十萬建此大城，永鎮(zhèn)翰州，是何等的豪情霸業(yè)！”

    “太祖的霸業(yè)，的確叫人心往神之。”想到那位也許和自己一樣的太祖皇帝曹cao，李昂心里佩服，能在漢末亂世，用短短的十三年掃平天下，吞南并北，威壓西方，立漢人不世霸業(yè)，這份雄才大略，比起他所知道的那些后世開國雄主，不知高出多少。

    進(jìn)了長達(dá)十丈的城門甬道之后，李昂面前豁然開朗，青石方磚鋪成的街道上，到處是涌動的人群，摩肩接踵，喧鬧震天，商販們吆喝的號子此起彼伏。

    看著進(jìn)城的一行人，很快便有人迎了上來。“老爺。”管家打扮的老人帶著幾個(gè)小廝，身旁還跟著幾個(gè)軍漢。

    從管家手里接過兌換好的龍票，韓擒豹遞給了李昂，“收好吧，驛站在北城，你給彭程他們的，我已著人送去了。”

    “多謝韓大人。”李昂接過龍票，朝韓擒豹折身一禮，謝道。

    “趁帝朝的使節(jié)沒到，四處逛逛吧！”韓擒豹笑了笑，看著有些不解的李昂道，“你可是抓了突厥的兩個(gè)王子，和談之時(shí)，你也得在場。”

    目送韓擒豹離去之后，李昂抽出三張金色的龍票遞給了風(fēng)四娘，“收好。”

    “那老娘就收下了。”風(fēng)四娘看著李昂，笑著接了下來，然后從馬上跳下，朝李昂道，“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進(jìn)這么大的城，非得好好見識一下。”

    看著笑得開心的風(fēng)四娘，李昂也不由笑了起來，跳下馬道，“走，咱們一起逛逛。”

    崔斯特和岑籍牽著馬，看著李昂和風(fēng)四娘還有阿紫走在前面，聽到旁邊那些人們的話語，臉上忍不住滿是笑意。

    “好俊俏的公子啊！”“艷福真不淺。”“那個(gè)穿紅衣服，應(yīng)該是大婦吧，看上去很兇悍啊！”“嗯，那個(gè)紫衣服的看上去也不好惹呢！”…

    聽到旁邊人們說的話，李昂看著快要發(fā)作的風(fēng)四娘和阿紫，眉頭皺緊了。

    “我是男人。”阿紫停下了腳步，看著四周的人冷冷說道，袖子里滑下的小刀到了手上。

    李昂看著四周那些姑娘家盯著阿紫的目光，忽然想到了狼群，他看向風(fēng)四娘，“我想起來我還有事要辦，你和阿紫，老岑繼續(xù)逛，我先走了。”

    “哼，沒義氣的東西。”看著和崔斯特落荒而逃的李昂，風(fēng)四娘不由嘴一噘，跺腳道。

    “看什么看，沒見過漂亮男人啊！”風(fēng)四娘轉(zhuǎn)身，看著四周的人群，忽地大吼，然后朝阿紫和牽馬的岑籍道，“咱們走。”

    “風(fēng)老板的性格很直爽啊！”聽到身后遠(yuǎn)處忽然傳來的隱約吼聲，崔斯特不由看著身旁的李昂道。

    “是啊！”李昂笑了起來，應(yīng)了一聲，然后走向了一旁的商鋪，那里賣的都是些女孩兒家喜歡的小玩意兒。

    “送給風(fēng)老板？”崔斯特看著低頭專注于挑東西的李昂，不由楞了楞，“我想風(fēng)老板應(yīng)該不會喜歡這些東西吧？”

    “是給我meimei的。”李昂抱著一堆東西，到了柜臺前，答道。

    “這位公子，一共是七枚金銖。”那掌柜的是個(gè)褐發(fā)藍(lán)瞳的的胡人，穿著一襲藍(lán)衫，眼里蕩漾著喜意。

    “唔。”李昂想都不想，就要掏錢付賬，不過一旁的崔斯特?cái)r在了李昂身前，他指著柜上那些東西道，“這些東西不過值兩個(gè)金銖，賣上三個(gè)金銖已是暴利了，你卻要賣我們七個(gè)金銖，當(dāng)我們是冤大頭嗎？”

    看著橫插一腳的崔斯特，那胡商自知遇上懂行的棘手角色，訕笑了起來，“是我眼花看錯(cuò)了，兩位莫要見怪，莫要見怪。”

    最后李昂付了三枚金銖，便提著一包小玩意兒和崔斯特出了店鋪。

    “想不到你殺價(jià)的本事這么厲害。”

    “逼出來的，在絲路上跑的人要是不會殺價(jià)，早就賠光了。”崔斯特想到這五年在絲路上闖蕩的日子，不由嘆道。

    “說起來，將軍你好像從沒逛過街啊！”看著李昂對街上的任何事物都很有興趣的樣子，崔斯特不由有些齊怪。

    “說起來，我還真沒逛過街。”李昂想到以前的自己，不由笑了笑，“我有個(gè)meimei，我想以后帶她逛街的時(shí)候，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拿起首飾攤上的一對戒指，李昂朝崔斯特道，“回長安以后，和你的阿梅成親吧，你們兩個(gè)已經(jīng)耽擱五年了，人生可沒有幾個(gè)五年好浪費(fèi)的。”說著，他買下了那對黃金打得龍鳳戒指，遞給了崔斯特。

    “謝謝將軍。”看著遞來的錦盒，崔斯特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接了下來。

    “我記得大秦律里面，外邦人取漢人女子，一定要入大秦戶籍。”李昂看著崔斯特道，“你有沒有保人？”

    “還沒有。”崔斯特?fù)u搖頭，“大不了到時(shí)出錢情人替我擔(dān)保吧？”

    “我替你擔(dān)保吧！”李昂淡淡道，大秦對于想要加入戶籍的外國人，向來要求極嚴(yán)，窮得不要，沒有本事的不要，換句話講，有大秦戶籍的外國人通常都是各國的學(xué)者或是技藝精湛的工匠，要么就是富商大賈。

    “那就多謝將軍了。”崔斯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有李昂這個(gè)軍官替他做保，戶部的小吏想要為難他也不成了。

    “走吧！”把買來的東西往馬鞍上一掛，李昂和崔斯特又牽著馬往前走了。

    這時(shí)，前面忽然一個(gè)熟悉的人影躍入了李昂的視線，那個(gè)人見到李昂，也是停了下來，看著李昂的目光里滿是驚喜和莫名的情愫。

    “怎么了？”穿著白色狐皮大氅的恬靜少女輕輕扯了扯身邊的人，看著對面不遠(yuǎn)處長得很好看的漢人青年問道。

    幾乎是同時(shí)，李昂和齊陵王大步走向了對方，眼里是久別重逢后的喜悅。

    “你怎么在這里？”看著齊陵王身邊緊跟的少女，李昂楞了楞，然后開心地笑了起來，對齊陵王道，“這位…是鐵勒的…公主？”

    “啊，是。”一直盯著李昂的齊陵王回過了神，看著身旁的少女道，“這位是？”說著，齊陵王看向了李昂身邊的崔斯特。

    “在下叫崔斯特，是李將軍的仆人，見過殿下。”崔斯特在李昂開口前，折身行禮道，他面前這個(gè)戴著銀色鬼面的人讓他想到了回鶻人的齊陵王。

    齊陵王身邊的薛衣人，雖然是鐵勒的公主，可是從小性子平和，全無大漠兒女的狂野，安靜地和李昂，崔斯特見禮以后，幾人一起逛起了街，身后跟著的幾名風(fēng)鈴鐵衛(wèi)，倒是讓李昂和崔斯特不用再自己牽馬。

    一路閑聊，李昂才清楚為何齊陵王會在柳城，原來回鶻和鐵勒一同上表，帝朝允了他們內(nèi)附，齊陵王和薛衣人是去長安朝覲謝恩，順便入讀太學(xué)的。

    “我已經(jīng)將回鶻交給古倫，以后再也不是什么齊陵王。”齊陵王對著身旁的李昂笑道。

    “是嗎，能夠卸下那些俗事，真是恭喜你了。”李昂也笑了起來。

    看著言笑晏晏的兩人，崔斯特和薛衣人在一旁忽然覺得這兩個(gè)人走在一起很自然，叫人覺得很是相襯，不由心里生出了一種怪異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