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石二鳥
寂靜無聲的甬道里,李昂踩著沒有聲息的步子在黑暗中前行,忽然他停了下來,盯著前方,從身后拔出了短刀。 火光照亮了甬道,李昂的瞳孔緊縮,眼前模糊了一下。 一個斷了氣的人在李昂面前緩緩倒下,他的喉骨被捏碎,眼睛睜得很大,顯然是沒有想到身旁的人會要了自己的命,死也死得死不瞑目。 看著冷冷盯著自己的李昂,朱亭點了點頭,“你比我想得要聰明的多,也果決得多。” “你,是,朱,亭。”看著一身紫衣,面相威武的老人,李昂一字一字道,聲音低沉。 “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不少事情了。”看著李昂臉上的表情,朱亭笑了起來,轉過身道,“就當沒見過我吧!” “我想知道,于將軍的死究竟跟這件事有沒有關系?”李昂喊住了朱亭,眼睛里的光冷得叫人心生寒意。 “給你們的消息沒有錯,那支忽然出現的鐵浮屠,我事先并不知道。”朱亭轉過了身,靜靜答道,“于栗磾將軍的死,我也沒想到,這筆帳,你應該記在突厥人頭上。” “你還想知道什么?”看著依然冷冷盯著自己的李昂,朱亭笑了。 “全部。”李昂將刀納入刀鞘,走近了朱亭,面無表情地說,“我要,知道,全部。” “年輕人啊!”朱亭看著走近的李昂,搖了搖頭,嘆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李昂聽著朱亭的講述,模糊的諸多事情漸漸清晰了起來。三十年未動刀兵的大秦,朝堂上,內閣已經隱隱壓倒了軍堂。而原本隸屬軍堂的鎮撫司,自從大統領劉廉掌權以來,逐漸倒向內閣,打算自立門戶。 “軍堂早就想要對付劉廉,只是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朱亭說到這里,看向了李昂,“而在你生擒突厥的兩位王子以后,軍堂的密探查出了和突厥人暗通款曲的鎮撫司叛徒,從那個時候起,軍堂就決定將這個人和劉廉扯上關系。” “那個人是他。”李昂看向了朱亭腳旁的尸體,問道。 “沒錯,就是他。”朱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他在苦水鎮,以商人的身份做掩護,暗地里和突厥人做犯禁的買賣,這處宅子才是他真正的藏身地方,另外那處大宅和所謂的長安大商才是障眼法。” “很高明的手法,我差點就被瞞過去。”李昂沉聲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多人都知道這句話,可是真的會那樣做的人很少。 “錦衣衛和東廠一向覬覦鎮撫司的地位,這個叛徒的事情,給了他們打壓鎮撫司的口實,所以他們才會派出頭面人物過來。” “劉廉雖然不知道軍堂的算計,可是也知道絕不能讓這個叛徒活著,所以他派我來這里,殺人滅口。”說到這里,朱亭冷笑起來,“可是他想不到,我會出賣他。” “你為什么要出賣他?”李昂看著朱亭的眼睛,好像要從里面看出些什么似的。 “我不出賣他,鎮撫司就會敗亡,鎮撫司上上下下三萬人就要倒霉。”朱亭瞥了一眼李昂,搖頭道,“軍堂背后的勢力,可不是那群文官想的那樣簡單。” “我到了北庭以后,恰好是你揚威突厥,處羅可汗放話買你人頭的時候。”朱亭又說了起來,“知道這個消息以后,軍堂就決定用你做餌,來釣另外一條大魚。” “這條大魚就是突厥人的武神,阿史那云烈。”朱亭掃了一眼似乎并不驚訝的李昂,繼續道,“把你和虎豹騎的行蹤透露出去,只是為了得到他的信任,以便那個叛徒能和他做一筆大買賣,把他釣出來。” “而最后,這筆買賣會算到劉廉的頭上,里通外國的罪名足夠治他死罪。”朱亭冷笑起來,“至于那個突厥的武神,也休想活著回去。” “一石二鳥的好算計。”李昂拍起手來,看向了朱亭腳邊的尸體,“最后問你個問題,你是怎么讓他信你的?” “殺人,當著他的面殺掉他認為我絕不敢殺的人。”朱亭冷冷地答道,轉過了身,“三天之后,我會在那所大宅里,和突厥的武神談買賣,這個功勞我送給你。” “送給我。”李昂皺了皺眉,看向了朱亭的背影,“你要殺錦衣衛和東廠的人。” “你很聰明。”朱亭笑了起來,“他們想撿便宜,也要看我肯不肯給。” 看著朱亭大步消失在甬道里,李昂轉過了身,他想不到事情竟真是這個樣子,侯君集給他的信,并沒有騙他。 書房內,暗道的出口打開,李昂看到了彭程,他的肩頭受了傷。 “兄弟們怎么樣?” “四個兄弟的傷勢重了點,其他人沒事。”彭程答道,沒有問李昂暗道的事情。 “敵人呢?”李昂看向了書房外。 “一共二十七人,全都死了。”彭程搖了搖頭,那些黑衣死士的頑抗讓他記憶深刻。 “咱們回客棧。”李昂走出書房,看著地上那些尸體,搖了搖頭。 回到客棧,李昂徑直回了房,關上門,他看著黃泉道,“這幾天看著她點,也許要出事。” “什么事?”假寐的黃泉從椅子里跳了起來,一雙眼睛盯著李昂,聲音有些急促,“你去哪里了,到底要出什么事?” “有人要找錦衣衛和東廠的麻煩。”李昂坐了下來,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飲下道,“這次的事情,到后天的除夕夜就算完了,這三天里面,你不要離開她身邊就是。” “算我欠你的。”黃泉看了一眼李昂,走出了房間。 “三天之后,就見分曉了啊!”李昂長嘆一聲,心里覺得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等殺了那個突厥的武神,他就可以回長安,回家了。 … 苦水鎮西街,一處安靜的宅院里,桑若,執史思力坐在阿史那云烈身旁,看著他手法嫻熟的煮茶技藝,眼里滿是疑惑。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偷偷去過大秦,學到了不少東西。”阿史那云烈的臉上露出了回憶的神情,聲音也變得悠遠起來,“漢人的文化很偉大,偉大到可以讓任何人迷失在那些文化里,而無法自拔。” “我們草原上的人,應該學習漢人的文化,我們太野蠻了。”阿史那云烈輕嘆,提起雅致的茶壺,替兩個面露不忿的年青人倒滿,緩緩道,“你們不應該憤怒,學習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 “學了漢人的那套,那我們還是突厥人嗎?”執史思力沒有喝茶,只是憤然地說道。 “我們突厥本來只是一個小部落,靠著上天的眷顧,才有了今日的國運。”阿史那云烈并不氣惱執史思力的舉動,仍舊是淡淡的表情,“被我們征服的那些部落,只是屈從于我們的刀,只要一有機會,他們還是會反叛的。” “在草原上,曾經崛起過多少強大的部落,可是最后,他們依然還是湮滅成灰。”阿史那云烈站了起來,看向了東方,“文化,才是一個國家的根本,我們突厥沒有自己的文化,所以我們得向漢人學習。” “記得,不要被偏見蒙蔽你們的心,多讀點漢人的書,好好用腦子去想想為什么漢人比我們強大,比其他世上的任何國家都要強大。” “把茶喝了。”阿史那云烈收回目光,看向了執史思力。 “大人,我們是來打仗,而不是喝茶的。”執史思力還是忍不住說道。 “仗要打,茶也要喝。”阿史那云烈朝執史思力搖了搖頭,看向了安靜飲茶的桑如,“漢人的茶道,可以讓你的心靜下來,心靜下來,想事情就不會沖動。” 執史思力看著面前看上去小得似乎能一口吞下的小茶盅,最后拿了起來,學著兩人的樣子喝起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