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誰想得到
天才微亮,客棧的伙計開門不久,一群風(fēng)塵仆仆的商旅進(jìn)了客棧。 帳房大柜前,岑籍看著風(fēng)四娘不由問,“老板娘,我怎么覺著這群人看上去不像是做生意的。” “他們當(dāng)然不是做生意的。”風(fēng)四娘掃了岑籍一眼,道,“你沒看他們走路走得有多穩(wěn),,上樓的時候,一個接著一個,前后相距,絲毫不差,擺明了是群摸刀的軍爺。” “老板娘,您這雙眼真是太毒了。”岑籍又瞧了瞧那些客商,朝風(fēng)四娘諂笑了起來。 “毒你個頭啊,老娘要是連這點(diǎn)眼力都沒有,早嗝屁著涼,躺棺材了。”風(fēng)四娘眼睛一瞪,罵道,“你啊,還不去干活,杵在這里跟個木頭似的等雷劈啊!” “我這就去,這就去。”岑籍一縮頭,忙不迭地走了。 “棺材黃一聲不吭地住進(jìn)來,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啊?”風(fēng)四娘轉(zhuǎn)過身,拿著筆,對著賬簿發(fā)起了呆。 二樓,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靠在床上假寐的李昂睜開了眼,他輕巧地下了地,到了房門旁,手按上了腰里的短刀。敲門聲響了起來,一共三響,中間間隔的兩下停頓,時間一樣長,半分不差。 “什么人?”李昂低聲問。 “虎豹騎淵字旅第一隊彭程前來李都尉帳下聽用。”低沉的男聲響起,報上了所屬的番號和目的。 李昂開了門,看到了一個商旅打扮的中年男人,身形不高不矮,長相普通,只是眼睛里不時流動著冷峻的光。 “卑下見過李都尉。”進(jìn)了房間之后,彭程挺直身體,右拳擊胸,行了軍禮,隨后從懷中掏出一封印了火漆的信箋遞給了李昂,“這是侯君集大人命卑下務(wù)必要親手交給李都尉的密信。”接過信,李昂看了一眼彭程,拆開信箋,看了起來。 過了半晌,李昂才看完信,將信箋扔入火盆,他看著彭程道,“先安置好咱們的人,有事情的話,我自會與你聯(lián)系。” “喏。”彭程低應(yīng)一聲,也不問為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李昂坐在椅中,替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想到侯君集給他的信箋上的內(nèi)容,他的手不由握緊了茶杯,重重地一飲而盡。 … 暗沉沉的大堂內(nèi),幾個身穿黑衣的男子恭謹(jǐn)?shù)卣玖⒃谝簧碜弦碌睦先松砗蟆?/br> “宗嚴(yán),”紫衣老人忽然轉(zhuǎn)過身,看著立在身旁的黑衣人道,“你跟我?guī)啄炅耍俊?/br> “回主上,已經(jīng)九年七個月了。”被稱為宗嚴(yán)的黑衣男子恭敬地答道。 “嗯,再有幾個月,你就可以脫離扶桑籍,想過以后的前程嗎?”朱亭忽地問道,一雙透著寒氣的眼睛盯著黑衣的部下。 一百五十年前,大都督周瑜率水軍討伐倭國,重置其名為瀛州,島上倭人與蝦夷人俱被征為民夫,前往帝朝挖掘運(yùn)河,最后還者百不余一,帝朝念其功苦,立扶桑郡國,置于瀛州牧下管轄,男子不得與漢女通婚,只有立下功勛,方能脫離籍入漢。 “宗嚴(yán)愿跟隨主上左右。”黑衣男子猛地跪在地上,他身后的黑衣同伴亦是一起跪下了。他們都是扶桑的忍者,最精擅刺探消息以及暗殺。 “都起來吧,跪著像個什么事?”朱亭微微點(diǎn)頭,讓宗嚴(yán)等人起身,道,“你們既然跟了我,就該知道我一向最是賞罰分明,從今往后起,你們便去了扶桑姓氏,改用漢姓吧!” “謝主上!”聽到朱亭的話,宗嚴(yán)和身旁的同伴,俱是高呼起來,扶桑國內(nèi),重儒學(xué),尊孔孟,*盛行,只有那些最上等的名門,才可以取漢姓。 “這數(shù)年來,你們?yōu)槲冶M忠,這是你們應(yīng)得的。”朱亭看著幾乎難以自制的宗嚴(yán)等人,沉聲道,“我有件事要你們?nèi)プ觥!?/br> “愿為主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一眾忍者跪在了地上,大聲道。他們自幼在扶桑山中長大,平時除了苦練技藝,便是信奉背誦儒家孔孟的教義,最講究忠君侍主。 “云來客棧那里,你們給我仔細(xì)盯著,若是有機(jī)會,便殺了這幾個人。”朱亭從袖中掏出幾卷帛紙,扔給了宗嚴(yán),“記得,不要勉強(qiáng)。” “是,主上。”恭敬地接過帛卷,宗嚴(yán)殺氣騰騰地應(yīng)道。 “好了,你們下去吧。”朱亭揮了揮手,遣下了這些養(yǎng)了很多年的死士。 不過須臾,一眾忍者悄無聲息地退了個干凈,只剩下朱亭一個人靜靜站在黑暗里,看著大堂正中的年畫,愣愣發(fā)呆。 “劉大人,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跟內(nèi)閣那些人走得太近。”朱亭的眼睛里有些不忍,不過很快他低聲笑了起來,自語道,“我連我自己這條命都不要了,還有什么舍不得的。” … 徐燕然走到了李政的房門口,還未推門,門自己開了,李政看著站在門口的徐燕然,嘆了口氣,道,“你那邊消息也到了。” “到了。”徐燕然點(diǎn)點(diǎn)頭,走進(jìn)了房間,坐下,朝李政看了一眼,嘆道,“我想不到事情居然是這樣。” “我也想不到。”李政往杯里倒?jié)M茶,推到了徐燕然面前,語氣有些嘲諷,“誰想得到,鎮(zhèn)撫司的大統(tǒng)領(lǐng),居然會和突厥人勾結(jié)。” “是啊,誰想得到。”徐燕然眼里也劃過嘲諷,他舉起茶杯朝李政笑道,然后一飲而盡。 “這出戲的主角登場了,你我就在一旁幫襯吧!”李政搖搖頭,笑道。 房間里,陷入了沉寂,李政和徐燕然,兩人飲著茶,一語不發(fā)。 … 苦水鎮(zhèn)外,阿史那云烈,桑若,執(zhí)史思力三人穿著漢服,悠然策馬,在落下的小雪里緩慢前行。 “漢人的衣服穿著怎么樣?”阿史那云烈轉(zhuǎn)過頭,看著兩個第一次穿漢服的年青人問道。 “有些難受。”執(zhí)史思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自語道,“穿著這衣服,好像被關(guān)起來一樣。” “你也這樣想嗎?”看著不說話的桑若,阿史那云烈笑了。 “我只是覺得穿了這衣服,做事情就不如以前那樣隨便了。”桑若想了想答道。 阿史那云烈眼里笑意濃烈起來,他朝桑若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對著兩人道,“漢人很講究規(guī)矩和秩序,所以他們穿的衣服,一點(diǎn)都隨意不得,一百五十年前,他們的太祖皇帝,就是靠著鋼鐵一樣的規(guī)矩和秩序,打造了一支無敵的軍團(tuán),縱橫天下,立下了今日的大秦帝國,漢家威霸。” “我們草原上的人,就是太隨意了,沒有規(guī)矩和秩序,所以才不是漢人的對手,我讓你們穿漢人的衣裳,就是要讓你們知道,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想想,不要太隨意了。” 聽著阿史那云烈的話,桑若和執(zhí)史思力看向了身上華美卻繁雜的漢服,眉頭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