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指要與王后離婚？”

    亨利八世盯著他的眼睛，誠懇地道：“事實上，我與她根本就沒有完婚。”

    沃爾西主教試著去理解國王的話：“您的意思是，因為你倆的婚姻不合法，所以并不存在婚姻關系？”

    “不僅如此，這六年來，我和王后從未有過夫妻之實，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六年？從未同過房？沃爾西主教被亨利八世的話徹底搞懵了。

    當然，他也不太相信。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亨利八世沉重地道：“我與王后從未同過房，因為自結婚的第一天我就心存疑慮，過不了自己的良心這一關。”

    沃爾西點點頭，假裝輕松地說：“如果是這樣，應該不用教皇的特赦，陛下就可以與王后直接分開。”

    亨利八世道：“難題是，凱瑟琳王后她不承認。她堅決要宣稱與我已經同過房。”

    理智上講，沃爾西主教更相信凱瑟琳王后一些，畢竟兩人結婚時間也不短了；但亨利八世的樣子，又不像說謊，而且通過長期的相處，他知道，亨利八世是一位很固執的君王，如果他決定不與凱瑟琳同房，那他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想到亨利八世的固執，沃爾西主教的后背急出了冷汗。以他的了解，如果這位君王當真想要與凱瑟琳王后分開，那是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他都會分開的。

    國王離婚所造成的后果，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沃爾西主教跪倒在地上，哀求道：“陛下，這件事非同小可。您的擔憂，從未有別人質疑過。凱瑟琳王后年輕漂亮、血統高貴，她贏得了英格蘭全體百姓的愛戴，只要您下定決心與她同房，一定很快就會生出王國的繼承人，那時你就會知道，你和王后的結合根本沒有受到上帝的詛咒。”

    亨利八世完全不為所動，冷靜地命令：“托馬斯，我心意已決。您立即著手處理這件事吧。”

    沃爾西主教深深嘆了一口氣，問：“凱瑟琳王后……已經知道了您的決定了嗎？”

    國王點了點頭：“她已經知道。”

    “她怎么說？”

    “她不同意離婚。”

    “在您一直不與她同房的情況下，她仍堅持不離婚？”

    亨利八世回答：“對，她不愿放棄英格蘭王后的位置。我無從得知她的具體想法，也許她要締結和維持英格蘭與西班牙的同盟關系——事實上，兩國已經和平了很多年，就算與她分開，英格蘭也不會與西班牙為敵。”

    沃爾西主教心道，一旦您與凱瑟琳王后離婚，就已經得罪了皇帝，根本不會存在同盟了，況且凱瑟琳王后又堅持不離婚。

    強行離婚的下場，一定會是兩敗俱傷。

    如果亨利八世執意要離婚，兩國目前共同出兵對付法國的計劃就泡湯了。

    樞機主教從地上蹣跚地爬起來，強迫自己變得冷靜：“陛下，現在是恢復法蘭西王位繼承權的最好時機，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作者有話說】

    注：

    注1：《皇帝：查理五世傳》

    注2：《世界文明史：宗教改革》

    注3：《四君主》

    第十六章

    未雨綢繆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教皇國、西班牙和英格蘭成立了同盟；

    威尼斯共和國和費拉拉公國已經宣布拋棄了它們與法蘭西的聯盟；

    法國的最高統帥和最大封臣——波旁公爵夏爾三世要反叛；

    熱那亞失守，法國人在意大利只剩下克雷莫納一座要塞；

    ……

    如果聯合作戰：皇帝查理五世御駕親征，從吉耶納一側入侵法蘭西；英格蘭和尼德蘭興師威脅皮卡第；德國大軍入侵勃艮第；波旁公爵在法王的后方率領眾家臣叛亂，引外敵進入王國的心臟地帶……[注1]

    征服法蘭西王國，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亨利八世感到有些猶豫，反對法蘭西的聯盟從未像現在這么強大，正如樞機主教所說，這將是英格蘭絕無僅有的機會。

    想象一下，自己在巴黎加冕為王！——再也沒有更高的榮譽了！

    亨利八世不由心旌搖曳，可是一個聲音不合時宜地耳畔響起：

    ——那你說，什么才是真正厲害的“玩意”？

    ——探險和貿易。

    他忘不了瑪麗·博林當時的表情；她嘲笑他追逐的都是徒有其表的東西，引以為豪的不過是“唬人的玩意”，他為戰爭所做的一切準備都是虛張聲勢！

    亨利八世的的激情和雄心壯志一點一點褪去，“托馬斯，我相信現在是恢復法蘭西王位繼承權的最好時機，可是，我15歲與阿拉貢的凱瑟琳成婚，6年過去了，她已經27歲了，我不能再耽擱她了。”

    沃爾西主教把雙手交叉放入袖中，他有滿肚子的話想勸說國王，但他了解亨利八世的性格，一旦他的腦中已經植入了某個觀念，就是天使下凡也無法改變。因此，他一再向樞密院的顧問官們強調，“要告訴國王應該做什么，不要告訴他能做什么，一旦獅子知曉了自己的力量，就難以駕馭了。”[注2]

    想到這里，他強自打起了精神：“我會以朋友的身份，先與凱瑟琳王后談一談，看看她能否愿意接受陛下的決定。”

    亨利八世的心情看似好轉了一些：“你告訴王后，如果她同意分開，我會為她提供最好的條件，把她當成瑪麗公主般的姊妹。如果這進行的一切順利，你再繼續與皇帝商量下一步的作戰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