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也許雷古勒斯送出的那本書，防備的是現(xiàn)在的他。

    薇爾坐在秋千上，仰著頭朝她身后的雷古勒斯·布萊克說了什么，男巫臉上露出了和學生時代相似的笑容，隨后秋千載著女巫蕩了起來，越來越高，越來越高，幾乎要飛出去。

    小巴蒂覺得自己快要被那張美麗的臉上無比燦爛的笑容刺傷了，隨后便見她從高處滑下來，宛若一顆流星，墜入了雷古勒斯的懷里，他們湊在一起笑成一團，又無比自然地吻住了彼此。

    這一幕在如水的月色下顯得格外動人，可他的心卻開始不受控制地酸澀起來，為他們之間無法容得下任何人的親密。

    那對恩愛的夫妻開始交談了，他們的話像惱人的飛蟲一般在他耳邊嗡嗡作響，盡管只是最尋常不過的幾句，甚至無一字與愛情相關(guān)。

    “……說起來，我原本還以為伏地魔死后，我的五感恢復(fù)魔力穩(wěn)定下來之后，自然就學會用掃帚飛行了，但現(xiàn)在看來我是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所以我最近在考慮在家里養(yǎng)幾匹飛馬，或者至少買一些飛毯……這些都不是問題，再不濟我們也可以用阿尼馬格斯?！?/br>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學會阿尼馬格斯的時候，我和你說過以后一定要做的一件事？”薇爾的眼睛忽然比剛剛更亮了幾分。

    雷古勒斯挑了挑眉，“我還以為你忘記了。”

    “怎么會，我的記憶可一向都很好，而且那可是要飛躍海拔八千米以上的世界最高峰，伊利斯真的給我們提了一個絕妙的點子，只是前幾年都太忙了，孩子們也還小……”

    是啊……她和雷古勒斯這輩子都已經(jīng)有了三個孩子了，小巴蒂苦澀地想道。

    對話還在繼續(xù)。

    “或許就等開春之后，把孩子們留在家里，就我們兩個?！?/br>
    “那我們是從英國出發(fā)，還是先到亞洲去？”

    “如果真要一路飛過去，大概也不錯？只是我不確定我的體力……”

    “那接下來我大概要監(jiān)督你好好鍛煉了……”2

    小巴蒂默默離開了，他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就像他不知道薇爾口中的“伊利斯”是誰，他們分享著太多只有彼此知曉的秘密，他們的命運早已經(jīng)密不可分地糾纏在了一起。

    剛剛被流云遮住的月亮又冒了出來，皎白的光穿過園中的樹影，在地上投下一地斑駁的陰翳，小巴蒂的腳落在那些瑣碎的光影上，一步一步，如同踩著自己遲到的愛。

    他的思緒穿過漫長的光陰，掠過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剛剛那對伉儷的影子，落在時間彼岸的另一個薇爾身上，她帶著風霜的凜冽氣息，對一身罪孽的他說：“如果一切重新來過，你還會選擇走上這條路嗎？”3

    那時的他正處在短暫一生中最迷茫的時刻，或許比被父親用奪魂咒控制的那段時間里還要茫然。

    他因為對父親的怨恨而加入了食死徒，自以為從黑魔王那里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就在那天晚上，在她的運籌帷幄之下，他追隨多年的主人徹底消失了，而被他怨恨了半輩子的親生父親卻在不久前為他擋下了攝魂怪的吻。

    那一瞬，似乎他短暫的一生都失去了意義，曾經(jīng)的一切追求、信仰、執(zhí)念……全然崩塌，只留下一地殘破的廢墟與一個迷失的靈魂。

    他知道她手里握著一個時間轉(zhuǎn)換器，可即便能回到遭遇攝魂怪之前，那又如何呢？很多事情早就已經(jīng)無力挽回了。

    可是她說，如果一切重新來過。

    盡管相處十分短暫，但他了解她，從他過去對于雷古勒斯·布萊克的了解中，他發(fā)現(xiàn)了她的特別，也知道她一直都在研究時間魔法。

    那只是一個問題，甚至不是一個承諾，他卻忽然有了一絲絕望的期盼。

    當他坐在阿茲卡班的囚牢里，日復(fù)一日望著墻上那扇小窗的時候，腦海中無數(shù)次浮現(xiàn)的，便是她當時的神情。

    能讓他在那方寸囚籠保持清醒并茍活下去的，只有每天在心底回響的幾個問題：她成功了嗎？她做到了哪一步？她還在這個世界上嗎？

    就這樣渾渾噩噩又似清醒地熬過了很多年，終于，他在《預(yù)言家日報》的一角看到了她的訃告，那一晚，他又哭又笑，仿佛真的被漫長的牢獄生涯折磨瘋了。

    后來他死了，死在看見那則訃告的第二天。

    他不知道她有沒有成功，只是無論如何，她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命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上一世始終困擾著他的那個問題終于得到了回答，甚至他自己都成為了答案的一環(huán)——她成功了。

    只是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自己對她的感情。

    或許那么多年里每天都只想著一個人一件事，已經(jīng)變成了他的習慣。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怨恨那些突然覺醒的有關(guān)前世的記憶，可是他知道，無論如何，他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在更加遙遠的時光里，在他為了得到黑魔王的青睞匆匆沖進禁書區(qū)又匆匆離開的時候，他也曾見過角落里遠比現(xiàn)在年輕得多的薇爾和雷古勒斯。

    他們從不說話，從不交談，只靜靜地坐在距離彼此兩三米遠的位置，那個角落里就已經(jīng)充滿了愛情來臨前的氣息。

    亦或許早就已經(jīng)悄然降臨，就如他此刻衣擺劃過的雛菊、鳶尾與白色風信子。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