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到底是能頂著眾多壓力走上攝政王位置的人,阿蘇娜想說好話的時候總是格外中聽。 要是她不想說好話的時候,就會像獻上狼王那會一般笑意吟吟,陰陽怪氣。 也不知道云姜消氣還是沒消氣,笑容還是那樣不淺不淡的:“意外之喜,不足掛齒爾。” 烏蠻新王小腿被踢了一腳,也跟著站起身來奉承,口條順溜得多了。 有了更多人一塊活躍氣氛,好像就將剛剛那事情給揭過去了。 說著,烏蠻新王還提出了想要求娶景朝公主結成良緣。 云姜神情不變,淺笑道:“朕之姐妹皆有婚配,都已經成婚多年,如今宮中已經沒了無婚配的公主。” 就算有,也不想嫁,沒人能逼她嫁公主。 如今云姜大權在握,如日中天,大臣們犯不著得罪自己的君主,也都打哈哈過去了。 沒看陛下正不高興呢,傻子才會觸她霉頭。 烏蠻新王眨眨眼,將笑意維持原有弧度不動:“那是小王唐突了,未能尋求佳緣。” 沒有人會愿意相信狼王在虛弱的時候給予的承諾,要是烏蠻國人真的是什么信守承諾的人,也不會犯邊。 云姜低頭飲酒,微醺的被陸沅帶了回去。 半個月后,秋獵結束回朝。 烏蠻國的人也告辭離去,帶著那封象征著歸屬的封王詔書。 ** 下了幾場雨后,景都的溫度下降幾分,夜間得添增外袍才不至于感到寒涼。 宮廷深處的清冷院落迎來了一位貴客,步攆停在門前,守在門前的侍衛紛紛下跪行禮。 “卑職參見陛下。” “起身。” 她的踏入都能讓這荒蕪之地蓬蓽生輝,揮退惠素與隨從后,云姜只身步入屋內。 房內光線并不好,光線昏暗。 坐在窗邊的人臉埋在暗淡光線中,由陽光照在窗欞產生的一線陰影形成分界線將他的臉左右對分。 又瘦了不少,陰郁氣質更勝從前,還有顯而易見的垂暮與頹喪。 想了半個月了,也該明白自己的結局是什么。 聽見聲音,他緩緩回頭,形銷骨立。 今天是他的死期,所以他不想起身行禮。 “陛下就這樣不放心,要親眼看著我死?”云堇見人進來,涼涼道。 云姜搖頭:“并不是不放心,只想送你一程。” 云堇哂笑道:“那六姐還真是仁慈,還愿意念在當年的救命之恩,留我全尸。” 他故意喊她六姐,無非是存著詛咒的心思,想要喚起她當年誅殺三個哥哥的記憶。 殺了三個哥哥不夠,現在你還要殺了你的弟弟,午夜夢回就不會心虛嗎? 其實想也明白,自己身上種種罪名累加,刺君篡位,勾結朝臣,貪墨受賄,叛國通敵,畏罪出逃... 換做哪一個皇帝,都不可能讓他死得那么輕松,毒酒留全尸也是一種仁慈。 但是看見毒酒呈上來的那一刻,云堇還是出離的憤怒了。 盯著云姜淡然的臉,云堇不吐不快:“我就那么差嗎?” 云姜雙目無波,只是靜靜坐著,都又叫人拜服的氣勢。 云堇走前兩步,直抒胸臆:“大皇子早夭,中宮再無嫡出,你我皆是庶出,哪能分出個高低貴賤?為何父皇偏偏選中你?” “父皇從未選中過朕,”云姜腰背往后靠,雙手放在扶手上:“是朕自己贏來的戰利品。” 這是一種放松且居高理解下的姿態,下巴微抬,就算是抬眼看人也不短了半分氣勢,也是滿身的理所當然。 云堇好像沒聽進去似的,只想說自己想說的話:“何況我曾被皇后收養,可比你棄妃之女高貴不少,又怎能不對至高之位有意?” “人心欲壑難填,何況我朝開國太.祖是武將出身,你我身為云氏皇子總有幾分血性,對至高之位有想法很正常。但有一點你說錯了。”云姜視線落在窗外,外面葉片漸黃,是冬的預兆。 云堇不解:“哪里錯了?” “你先言你我皆庶出,無高低貴賤,而后又提起皇后養子的身份,覺得比我高貴。” “......” 云姜與他平視:“可是堇弟,這些東西在絕對權力面前都是虛的。” “勝者為王?”云堇問。 “勝者為王。”云姜贊同。 她的人生不允許她采取偏安一隅的態度,如果她不爭,那第一個死的皇子皇女就是她。 誰不想活著?誰不想坐享江山?人生在世,誰沒有欲.望? 云堇愣怔半晌,啞口無言。 只有那淚珠如珠串般不聽滾落,雙唇發顫,瞬間泣不成聲。 悲到極處,他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 就是不甘心。 他明白的,就算皇位給了他,也不可能是如今這模樣,將會被囂張的烏蠻鐵蹄踏碎。 再往前了想,他被重病的父皇叫到床前,問他敢不敢做這個太子,如果他不顧門外的云姜點頭說敢,或許也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先帝不一定保不住自己,只是他自己害怕而已。 但那又如何,他要死了。 舉起酒杯,對著門外日輪,明亮的陽光是再也不能見到第二次了。 他心說:要是能有下一世,再也不要生在帝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