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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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霏微像夾斷珠串那樣,有點用力地閉合眼睛。她在內心祈禱了一下, 希望在這個角度上, 阮別愁看不到她流淚。 流淚也太丟人了。 窗紙還破著,有風雨撲進心房, 也有許許多多的謎題,從沈霏微破洞的心口洶涌而出。 她想,她真的能看到事情了結嗎, 如果有了結的一刻, 她還要黏著云婷和舒以情不放嗎。 回溯三年里的超一千個日夜, 她在春崗過得還算愉快,愉快到從未遭受過任何生存危機。 這樣的安然愜意,是徐鳳靜、云婷和舒以情親手勾勒出來的美夢,現在冷水一灑,墨跡洇開, 勾勒的線條化開成一團。 夢要醒了。 在找什么菜。阮別愁換了個方式問。 沈霏微沒應聲, 把自己埋在冰箱里很久, 好幾分鐘才退出來說:你還沒說, 要吃什么。 阮別愁看了沈霏微一陣,手指從對方冰冷的頰邊擦過, 狀似無意。 沈霏微差點就欲蓋彌彰地避開。 就這些吧。阮別愁伸手從冷凍層里拿雞rou,接著又挑出些蔬菜,夠嗎。 夠吧。沈霏微不太懂。 吃不飽的話,我們再叫外賣吧。阮別愁認真提議。 沈霏微本來想說,那為什么不直接叫外賣呢。 她話剛到嘴邊,就咽下去了,她還沒見過十一好好做一頓飯,想看。 以前最多下碗面條,或者煮點冷凍食品,這次云婷和舒以情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多多少少得自己做上幾頓。 沈霏微看著阮別愁把雞rou拿出來處理,先是解凍,然后洗凈。 她想了想,把掛在墻上的圍裙拿下來,動作很輕地給阮別愁套上,還在阮別愁背后打了個好看的蝴蝶結。 你為什么難過。 洗凈菜刀的人,遲遲沒有下刀。 沈霏微轉頭清洗鍋鏟,聲音在流水里變得含混,恰好掩飾起她一點點的鼻音,婷姐故作引我進房間,讓我看到了一點東西。 刀鏗一聲把雞骨剁開。 我看到那年她跟我mama簽的協議了。 下刀時,免不了有血濺出。 我現在清楚婷姐以前是做什么的了。沈霏微故作輕松地笑了一聲,慢悠悠說:也知道她之前為什么一直不給我看協議了。 阮別愁下刀很快,但劈得亂七八糟,不像常常下廚的云婷,斬好的雞rou總是齊齊整整。 她把切開的生rou放到籃子里,準備再清洗一遍,一邊將余光投了過去,說:為什么? 因為協議只維持到我成年啊。沈霏微又笑,語氣輕快得過于刻意了。 那 阮別愁愣住。 阮別愁將沈霏微的喜惡摸得太清了,知道沈霏微此刻一定不想有人注視,所以直勾勾盯起面前濺著雞血的瓷磚。 沈霏微把青菜洗好瀝干水,說:但她也沒讓我走,是不是? 是。 是我先去問的,她給我看也沒什么錯。 你怎么想呢,jiejie。阮別愁還在看著那堵墻。 沈霏微沉默了很久才說:我沒想好。 阮別愁便順著她的話安慰:婷姐估計要出去很久,還有很長時間可以想。 她可能擔心我患得患失,不自在,又想給我時間空間自己思考,所以選在這個時候讓我知道。沈霏微忽地轉頭,眼梢還是紅的,大概因為眸子才被打濕,所以目光顯得有些許亮,你想看嗎,可以讓你也看。 協議看似只關乎沈霏微,但如果契約終止,那也事關阮別愁。 沈霏微不想擅自決定,她把一部分的選擇權,大大方方交給阮別愁。 阮別愁洗干凈手,將水輕輕抖開,認真地說:jiejie,我想看。 沈霏微便也扯了紙巾擦手,轉身說:你跟我來,我猜啊,婷姐大概也想讓你看的。 兩人一起進了云婷和舒以情的臥室,在柜子里拿出協議書和信件。 在這光線晦暗之地,得盡力集中目光,才能將那么多的字清清楚楚看完。 沈霏微靠在柜子上,趁機打量阮別愁的神色,她不想看到阮別愁難過,但也不希望對方太無動于衷。 從很久以前開始,她這難伺候的毛病就沒變過。 良久,阮別愁把協議和信件一齊放歸原位,視線與沈霏微撞在一塊。 兩人間許許多多的話語,都包藏在這個對視里。 沈霏微沒能從阮別愁眼里看到悲傷,但也沒有無動于衷。 阮別愁明顯也被觸動,但那種觸動無關她自己,因為她眼里盛著的,是浩瀚如海的擔心。 她此刻的樣子和三年前比,似乎沒什么變化,都類似于某種小心翼翼的動物,一邊試探,一邊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