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陛下也是心系著大梁……”

    見氣氛壓抑, 旁邊的侍女小?心翼翼出聲寬慰, 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眼神?掃來，她立馬閉上了嘴。

    洛月卿依舊不悅, 五年不長，卻也讓站在權(quán)勢巔峰的女人產(chǎn)生些許變化, 曾經(jīng)清雅出塵的氣質(zhì)逐漸沉落，化作淡淡威儀，即便眉間點了朵緋色蓮花，也難削弱這感覺。

    瞧她視線依舊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侍女直接被嚇得跪下，慌慌張張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幾?乎趴到?地上，冷汗直往額頭冒。

    這并不在說皇后娘娘是個苛責(zé)的人，相反的是她十分親和，很少動怒，更別?說懲罰旁人，若將歷朝歷代的后宮之主擺在一塊，洛月卿也是其中極為和善的主子之一。

    但她好脾氣，并不代表陛下不會怪罪。

    宮里?宮外都有條心照不宣的共識，惹惱了皇帝還好，只要不是什么大錯，趕緊找皇后娘娘檢討認(rèn)錯就好，可?若是欺到?皇后娘娘頭上，便該回去?洗干凈脖子等著了。

    也可?不是胡亂編造，是切切實實發(fā)生過。

    皇后娘娘身邊曾有一機(jī)靈侍從，是陛下與皇后娘娘出宮時，瞧她身世可?憐，便將她帶回宮中，想著結(jié)了個善緣。

    那人剛開始老實本分，也為主子盡心盡力，久而?久之便得皇后重用，出門時連四品官都要主動貼上來搭話，很是威風(fēng)。

    但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錯了，竟惦記起皇后娘娘私府中的東西，借著職務(wù)便利，幾?次將里?頭的東西搬出、典當(dāng)，之后才被人舉報到?洛月卿這兒。

    洛月卿對舊人總是寬容，又念著這人是她和鐘覺予一起帶回的人，就原諒了她的錯誤，只是收回了私府的鑰匙，降了職位以示懲罰。

    本以為結(jié)果就這樣?，卻不料這人又膽大包天地惦記起宮內(nèi)，將宮中物件倒賣到?外頭。

    最后被洛月卿沒收所有錢財、趕至宮外。

    說是懲罰卻也不算嚴(yán)厲。

    可?鐘覺予卻不肯就這樣?算了，下旨賞了這人千金財富，卻不準(zhǔn)京城中任何人將東西賣給她。

    于是，這人竟手捧著黃金、珠寶，在繁華熱鬧的夜市之中被活活餓死。

    許是擔(dān)心洛月卿聽了難過，陛下刻意將這事隱瞞，可?其他人牢牢牢牢記在心中。

    惹惱洛月卿的代價，可?比踩在陛下腦袋更嚴(yán)重。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洛月卿揮了揮袖子，表情?有些無?奈，說了句：“你怎么就嚇成這樣?了？”

    她話音一轉(zhuǎn)，又道：“去?將太醫(yī)院為陛下煎好的湯藥取來，我?們?去?看看陛下。”

    稍好轉(zhuǎn)的語氣又沉了下去?，眾人低著頭，暗自說對陛下說了聲無?能為力，這次娘娘是真生氣了，

    如今仍是盛夏，好幾?日?沒下過雨的京城略顯干燥，曾經(jīng)縮在地縫里?的青苔都消失不見，空氣十分悶熱。

    鳳輦停落，腳步聲響起，繼而?木門被推開。

    里?頭對話聲驟然停頓住。

    孟云山余光一掃，便已?察覺到?不對，當(dāng)即彎腰行禮道：“臣這就過去?將陛下旨意傳達(dá)給他們?。”

    鐘覺予微微頷首，隨意搭在桌面的手無?意識收緊，露出一絲緊張。

    孟云山轉(zhuǎn)身就走，不帶一絲留念。

    而?鐘覺予則看向洛月卿，扯出一抹笑意后，才道：“你怎么過來了？”

    眼下二人所在的地方叫做乾清宮，是鐘覺予往日?接見大臣、處理政務(wù)的地方。

    因今天不曾早朝的緣故，她只穿了較為閑適的白底交領(lǐng)袍，上頭有金線繡出的戲珠游龍，發(fā)絲用玉冠束起，面色稍顯蒼白，一雙鳳眼帶著溫暖笑意，倒映著對方身影。

    洛月卿不理她，側(cè)身取過旁邊人端著的湯藥，白瓷小?碗中的褐色液體搖晃，剛到?碗沿又落下。

    “你們?都下去?吧，”她如此開口。

    仆從便紛紛稱是，繼而?彎腰退出去?，隨著一聲咔嚓聲，房門又一次關(guān)上。

    鐘覺予瞧見這一幕，心里?頭不免忐忑，握緊的拳頭松了又緊，無?端泛起薄汗。

    隨著腳步接近，鐘覺予不由出聲解釋：“不是我?不愿休息，如今形勢你也清楚，阮鶴、時歸兩人帶兵攻打楚國，如今正?是最關(guān)鍵時刻。”

    提到?這事，她眉頭又皺起，擔(dān)憂道：“朕之前與楚國派出的那位老將打過幾?次交道，這人性子狡猾，用兵詭譎多變，是個極為難纏的家伙。”

    提到?正?事，她便下意識又自稱起朕。

    “她們?兩雖然經(jīng)歷不少戰(zhàn)事，可?始終沒有獨自領(lǐng)兵過，如今成為領(lǐng)帥……”

    洛月卿邊聽邊走過來，將小?碗放在書?桌上。

    鐘覺予又提起國內(nèi)，說：“楊州也不曾安分，始終是從楚國那兒搶來的城池，如今還有人鬧著說自己是楚國人，派去?的官員遞了幾?回折子，都說管不住這些人。”

    她眉頭皺成川字，中間凹下一道豎痕，直到?洛月卿站到?她身邊才和緩些，抬手?jǐn)堊Ψ窖詡?cè)身埋到?對方小?腹，便嘆息道：“朕也不想如此。”

    “可?是如今內(nèi)外皆憂，朕實在放心不下。”

    洛月卿垂眼，濃睫在眼瞼下方留下淡淡陰影，瞧不清喜怒，只看見這人抬起一只手撫過鐘覺予耳垂，繼而?用指腹輕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