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顧正凱的病房位于走廊最深處,內部配備了呼吸機。男人戴著氧氣罩,面容看得出與顧青竹有幾分相似。 我來的次數不多。顧青竹盯著那張臉,緩慢的說,因為和他的關系并不好。 這個開場后,顧青竹便不再說話。似乎是無話可說,又或是想傾訴,卻又擔心應許不愿意傾聽,于是干脆的交出了選擇權。 如若應許愿意聽,她會毫無保留。如若應許不愿意,她也不會讓應許浪費時間。 盡管顧青竹自己也清楚,讓應許此刻陪在自己身邊,就是最浪費時間的行為。 可她還是想和應許一起。 顧青竹并不期望得到正面的回答,應許也如想象一般沉默,正當她一點點垂落下目光時,應許卻突然發問:為什么? 她驟然抬頭,應許正在望著她,神情一如既往的溫柔。 顧青竹永遠不會知道,應許在她身上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自然不會再介意這一星半點。 在短暫的驚喜后,她輕輕舒出一口氣,突兀說:我和你說過,我的母親嗎?她是個畫家,很有名氣,我曾經和她學過幾年的畫。 在顧青竹記憶里,阮議是個極其溫柔的omega,她像是教材所描述的傳統omega一樣,耐心而包容,她曾經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坐在家中的秋千,任由阮議繪畫自己的肖像。 當她拿起畫筆后,坐在那里的成了阮議。 七歲之前,顧青竹的人生都格外順遂。顧氏生意如日中天,阮議的畫連得獎項,連帶她本人也成為名流間追捧的上賓。 顧青竹有著旁人無法設想的光明前程,她享受其中,理所當然認為繼承了父母優點的自己,長大后會成為一個更優越的人。 但她沒有。 因為十四歲那年,阮議死了。 死因是自殺。 沒有征兆,沒有原因,甚至沒有留下一封遺書。在顧青竹十四歲那年,阮議突然自殺。警察來調查,只發現在阮議死前五分鐘,曾將最后一通電話撥給了顧青竹。 而她沒有接到那通電話。 那天之后,顧青竹似乎成為了顧家無形的罪人,所有人都在談論,如若她當時接到那通電話,就算不曾察覺阮議自殺的傾向,也能安慰對方幾句。 或許,只是因為這幾句話,阮議就會放棄自殺。 顧青竹無從辯駁,只能渾渾噩噩看著她們說。直到顧正凱成為植物人,那些纏繞在阮議身上的流言蜚語,才驟然分攤了許多。 她的死,是因為我。 omega講述到這里時,語氣平靜而冷漠,像是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可偏偏她開口,卻將一切問題歸結給自己。 應許坐在她身側,幾次想打斷,卻又無從開口。 阮議是自縊而死,這并不是體面的死法,甚至十分痛苦。 這樣極端的選擇,一定說明她本身深思熟慮過,即使顧青竹接到了那通電話,聽到的,或許也只是幾句狀若無事的遺言而已。 她同樣什么都無法改變。 喉間干澀,當應許終于想要安慰幾句顧青竹時,呼吸機卻驟然閃起紅光。應許還沒反應過來時,顧青竹已經按下了呼叫鈴。 應許終于意識到是顧正凱出了問題,有心想幫忙,顧青竹卻開口:你在這就好。 說著,便推門離開,一時間病房內一時間只剩下應許一人。 此起彼伏的響聲中,醫生來的很快,儀器很快檢查起顧正凱的身體,顧青竹旁觀著幾人將人推走,終于對應許開口:走吧。 應許仍舊沒有回神:去哪里? 不是晚餐嗎?顧青竹說,檢查時間很長,不會有事的。我晚上還會回來看他。 應許不清楚她不會有事的自信來源于什么,但顧青竹都這樣說,她只能遲疑著點頭。 * 應許挑選的這家餐廳位于海邊,露天式,上至頂樓,抬眼便可見遠處的明亮燈塔與璀璨繁星。 即使環境足夠私密,上菜的服務員依舊認出了兩人。她第一時間看向了應許的右眼,面露震驚之色,即使掩藏的再好,也被兩人察覺。 應許看向顧青竹,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學會了用錢封嘴。 如果顧青竹想,她不介意去服務員聊一聊。 可顧青竹卻始終沒有動作,直到女人走后,她才開口:就算隱瞞一陣子,之后也會被發現。 欺騙是沒有意義的。 無論是欺騙他人,還是欺騙自己,都毫無意義。 顧青竹明悟這個道理太晚,如果她早一些懂得,不會固執己見的將應許視作殺人兇手,不會在過去將一切過錯推給應許。 偏偏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應許沒有否定她。 她沒有說的是,早在來的路上,便有幾輛車追著跟拍,車型十分熟悉,似乎是某家娛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