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今天感覺怎么樣? 陸助理開口,語氣里滿含小心。 坐在長椅一側的顧青竹瞥她一眼,好幾秒才說:嗯。 陸助理:嗯,應該算不錯吧? 她又問:吃得怎么樣?睡得好嗎?過得開心嗎? 顧青竹終于多了幾個字:固定餐,一般,還好。這些都有記錄,沒話不用找話題。 似乎是剛用過藥的緣故,女人看上去格外平靜。 近段時間的規律飲食讓她健康許多,臉色不再蒼白。盡管看上去依舊羸弱,可相較過往也是不小的進步。 陸助理想到見顧青竹前,醫生鄭重警告的那句:病人當下依舊有強烈的自毀意識,某一瞬間,心中甚至跳出誤診兩個字。 直到她看見顧青竹轉過眼,看向不遠處正在與護士閑談什么的病人。 omega住在顧青竹隔壁,來探望時,陸助理見過她幾次。 但相較起按時作息、吃藥,明顯轉好的顧青竹,女人入院當天自殘,幾天后嘗試自殺,讓院方高度重視。 你覺得她要做什么?beta轉頭時,顧青竹已經垂下了眼。 陸助理猶疑道:落下了什么東西,要護士去拿嗎? 顧青竹說:不是。 后背靠著長椅,冰冷的觸感隔著衣物,蔓延至全身。 這就是顧青竹入院這段時間,唯二的感受之一。 痛苦,冷。 吃藥會讓全身都痛,盡管醫生說那是幻覺,但對一個分不清真實虛假的人而言,幻覺就是一種真實。 起初幾天里,她夜里總會驚醒,抓破自己的皮膚,固執認定上面有幼蟲在蠕動。當醫生問及來源時,她又想起了那天見到的動物尸體,不受控制的嘔吐起來。 旋即,醫生為她播放監控。視頻里清晰顯示,病房里只有她一個人。起初是滿臉驚疑不定的四處張望,繼而又將所有東西摔碎,最后開始暴力拆卸窗戶。 你發病時是無自覺的。醫生說,不要讓情緒控制你,學著去掌控它。 那天之后,顧青竹加大了藥劑用量。 她不再出現幻覺,只覺得麻木,格外平靜。 世界空洞一片,回憶不起過去,也沒有心力思考未來。只是注視著一件事物,便能消耗走她的許多時間。 只有藥效失效的一段時間里,她會想起電影節那夜,想起被更換的流程、赤/裸直白的辱罵、與撲面而來的威脅禮物,也想起應許。 她突然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 事是她做的,獎是她領的,應許遭受的一切痛苦都由她親手或間接造成。 或許她就該像那張卡片上寫的一樣。 為什么死的不是她? 再次想起這個問題時,顧青竹一瞬恍然,仿若回到過去那些陰雨連綿的日子。 她總是這樣質問應許,而alpha只作充耳不聞,毫不在意那些惡意。 耳邊,陸助理訝然道:她是不是也要走了? 顧青竹方才回神,凝視女人的背影。 入院第一天,她親眼看見對方藏了一把小刀。 該回去了。顧青竹起身,眼前剎那空白一瞬,她站定數秒,方才從那種心悸中脫離。 beta全心放在那個病人身上,沒有注意到這片刻的失態,遲疑道:讓她一個人呆在這里,沒問題嗎? 顧青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陸助理看向她,四目相對里,顧青竹看見那雙眼中藏著慌張與茫然。 顧青竹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的一個傍晚。 似乎也是這樣的晴天,她問醫生:人沒有出生的權力,為什么還不能自由的選擇死亡? 這句話印刻在她的記憶里,顧青竹自己也忘記出處。但對方卻頗為嚴陣以待,格外嚴肅的疏導起來。 離開診療室時,她向門外等待的許應不滿道:她的話好多。 beta柔和看她,并不附和,任由顧青竹牽手。 這段回憶,是過去的記憶里極不起眼的一幀。 初次想到時,顧青竹甚至有種陌生感,不解它是否真的發生。 靜謐一片,她終于說:或許吧。 beta當即去找護士,顧青竹不看她的背影,隨手拾起她落下的設備。 密碼并不復雜,是許應的生日。 許久沒再觸碰,顧青竹的動作有些生疏,輸入那幾個數字時,想到的不是許應,而是與她生日相近的應許。 屏幕剛解鎖,便是與應許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條,是顧青竹發送的:【嗯】 早在陸助理取走設備當天,顧青竹便知道了這件事。但她沒有問詢,任由對方欺瞞。 指尖滑動著屏幕,很快,應許的一天呈現在她眼前。 alpha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工作,凌晨三點時,她會發來夜景與一句晚安,六點時,又會分享一張朝霞的照片,沒幾個小時,又到午餐時間,菜式低廉又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