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xué)期，江昭剛剛從國外轉(zhuǎn)學(xué)回國，就讀于光華中學(xué)的國際班。國際班與隔壁的普通高中重點班相鄰，盛恒在他隔壁的理科重點班，盧米月在走廊對面的文科重點班。

    他初來乍到，只認識盛恒這個發(fā)小，不過他在國外獨來獨往慣了，現(xiàn)在有一個去哪兒都不忘帶著他的朋友反而有些不習(xí)慣。但有個人陪著總是好的，所以自他回來之后幾乎都是和盛恒形影不離。

    寧澤市秋雨繁多，那是個周五下午，盛恒讓他一起和盛恒表妹以及表妹的朋友盧米月一起吃個飯。周五約飯應(yīng)該是他們的慣例了，畢竟周一到周四忙著上晚自習(xí)，時間不足，周六周日大家又都各回各家了，只有周五剛放學(xué)的時候他們這些不同班的朋友才能湊時間聚一聚。

    他雖然還沒有見過盧米月，但從盛恒平時跟他的交談中，已經(jīng)能隱約意識到盛恒對這個叫盧米月的女孩不一般。路過米粉店時他會說表妹的朋友盧米月特別喜歡吃這家的羊rou粉，路過電影院時說和盧米月她們約好了來看下一部上映的電影，路過商場時說盧米月在這里買了件衣服，他覺得一點也不好看，她眼光真差。

    那個年紀的男生，總是頻繁的提起一個女生，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盛恒自己可能都沒有注意到，江昭卻看得清楚。

    所以他在沒有見到盧米月時，對她已經(jīng)有了些好奇。他雖然是剛回來，但也很快察覺道學(xué)校里追盛恒的漂亮又家境好的女生有很多，他卻一直單著。盡管盛恒從沒承認，但江昭覺得原因肯定就是這個叫盧米月的女孩。他好奇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孩，才讓盛恒一直心心念念。

    他不知道對異性動心是什么滋味，他人生的前十幾年好像一直在和孤獨、扭曲、陰暗的生活環(huán)境里掙扎，他無暇關(guān)注情愛。他只是好奇罷了，他想。

    學(xué)校門口，雨水洗刷著青石板鋪就的路面，墻角叢生的青草尖端，掛著晶瑩的雨珠，又瞬間滑落。他和盛恒撐著傘，兩相無言地等著盛恒的朋友們。

    又過了十幾分鐘，從教學(xué)樓到校門的臺階上遠遠走來兩個身影。此時校門口還有很多來來往往放學(xué)回家的學(xué)生，但在所有的人聲鼎沸里，他唯獨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女孩，他也立刻就猜出了這就是盛恒喜歡的那個人。

    一個古典風(fēng)的美人。像鈴蘭花一樣娟秀。

    她向他走來。

    他覺得心底也被這場雨暈染，有些潮濕，像是有碎花撞月，引山飄雪。

    她在盛恒的介紹下給他打招呼，江昭沒說話，只是勾了勾嘴角回以淺笑。

    他不覺得這是一見鐘情，所有的一見鐘情都不過是見色起意，他只是驚鴻一瞥。

    更何況她是他最好的朋友喜歡的人。

    那天的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他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好像去吃了據(jù)說是盧米月最愛吃的羊rou粉，還記得盧米月席間看他一個人不言不語地坐著，想方設(shè)法和他找話說，好像是怕他不適或?qū)擂危麑嵲谑遣恢涝撛趺春团ⅲ蛘哒f，該怎么和人交流，再加上那個時候他那只耳朵的問題還很嚴重，很多話聽不太清，所以沒能搭上幾句話。盧米月見實在帶不動他，也慢慢不再嘗試，他的心又有點沉了下去。后來飯局散了，他也完全記不住后面的光景了。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久到盧米月已經(jīng)離開了他們，他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午夜輾轉(zhuǎn)難眠，隨手翻起了書架上的藏書，他讀到弗雷德.烏爾曼在《重逢》里寫的：“我永遠記得我的目光初次落到這個女孩身上的日子和時刻。”

    那天初見的場景突然又全都清晰地回到了他的腦海，他記得她雨幕下的裙擺，記得她清脆的聲音，記得她匆匆看向他的眼睛。

    “她將成為我最大的幸福，最深的絕望。”

    這是書里那句話的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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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昭終于穿過擁堵的車流，來到之江名苑門口。高檔小區(qū)門衛(wèi)管理嚴格，他今天開的車剛買不久，還沒來得及將新的車牌錄入車位系統(tǒng)，下車跟保安核實了信息之后才被放行。他將車停進車位，熄火離開。

    他走進電梯，看著電梯的顯示器上，樓層一層一層地跳躍，36層到了。

    他摁下指紋，打開密碼鎖。屋里靜悄悄的，客廳沒有開燈，偌大的大平層只有從書房透出的朦朧的燈光。他脫下外套，換了鞋。他沒有直接去書房找她，而是走進外間的客衛(wèi)。

    他打開衛(wèi)生間的燈，看見了鏡子里的自己。最近一個月實在是辛苦勞累，學(xué)校里老丁帶著他的那個課題雖然進入了收尾階段，但文章只要沒投出去就得繼續(xù)完善；公司里盛恒又耳提面命，他知道盛恒太需要這次成功，自己也已經(jīng)和他達成交易，理應(yīng)接受他所有的push和高標準的要求。

    就算是江昭再善于自己的本職工作，這段時間的夜以繼日、焚膏繼晷還是使他難掩眼下的青紫和身形透出的疲態(tài)，但他不覺得困，反倒覺得精神振奮。

    他走進浴室，花了幾分鐘快速洗了個澡。等他洗完澡披著浴巾出來時，看見盧米月竟然就站在客廳，見他出來，有些懵懂地抬頭看向他，一看就是剛睡醒不久。

    “等很久了嗎?”他問。

    “下課就過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就睡著了。”

    “...只是公司的項目時間太緊了...我剛忙完，”他有些生硬的解釋，轉(zhuǎn)頭又問她，“說吧，什么作業(yè)？”

    “你都知道了？”她抬頭，濕潤的眼睛有些驚訝地盯著他。

    “嗯，盛恒跟我大概說了一下，”他邊說邊走向書房，盧米月在他身后跟著進來。他直接在電腦前坐下，電腦還開著，屏幕上羅列著一堆文件包，看上去她已經(jīng)把數(shù)據(jù)資料都導(dǎo)進來了。

    她的QQ還在電腦上登著，應(yīng)該是用來傳輸課程文件了。桌面上的聊天框還沒來得及關(guān)，他一眼看見“總裁夫人聊天群”：

    趙夫人：怎么樣了，盧夫人，咱總裁朋友同意了嗎？

    盧夫人：還沒...我覺得他會鴿了我...主要是我其實有點慫他...

    張夫人：有你家盛總幫忙，他還能吃了你？

    盧夫人：盛恒就是個sb，他讓我自己跟他說，我恨盛恒一輩子我沒開玩笑！

    趙夫人：小紅書鏈接-《拿下理工技術(shù)男的十種方法》，試試這個。

    盧夫人：(?_?)

    趙夫人：你只需要搞定他～這學(xué)期所有的剩下的presentation作業(yè)都包在我倆身上...

    江昭還沒看完，對話框突然被“您已在其他設(shè)備登錄”的彈窗擋住。他看向盧米月，她正手忙腳亂地用手機端給電腦端的QQ強制下線。

    QQ退出之前，他眼角不經(jīng)意地又掃了一眼，電腦右下角顯示有新消息發(fā)來，他沒看見發(fā)消息人的全名，只隱約瞄到了有一個“梁”字，他心里一抽抽，有種不安燥熱的感覺。他忍了忍，沒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