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對不起。”陸景融艱難地開口,語氣晦澀道。 “對不起對不起,你除了會在這里跟我說對不起還會做點什么?你說了對不起,溫自傾他人就能活過來了嗎!”溫致仕怒不可遏。 詰問聲聲入耳,悔恨的情緒開始在胸膛里翻滾,陸景融死死攥著自己的手心,用力到指尖發白。 所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他究竟干了什么? 他們日日同床共枕,他才最該是那個發現溫自傾不對勁的人啊!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對溫自傾多點關心和照顧,那么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溫自傾明明就是溫室里的花朵,他本該在人們最精心的呵護和養育下茁壯成長,但事實卻是他獨自一個人扛下了這世間最昏暗的惡。 而他陸景融,身為溫自傾最親最近的人,卻是什么都沒有發覺,所以他該是對自己有多么失望,才會選擇在這樣重要的一個日子里離婚…… 陸景融,你可真該死啊! 溫致仕說的沒錯,那場大火里該燒死的是他陸景融才對啊!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變得清晰又尖銳,深深地刺痛了陸景融的胸膛,讓他本就艱難的呼吸,愈發地困難,“我想去……看看他……” 陸景融顫抖著,他的嗓音沙啞,卑微地請求道。 面對陸景融的哀求,溫致仕無動于衷,他的嘴唇崩得很緊,像是在強忍著什么。 陸景融眼眶猩紅得不像樣子,他再一次開口,顫抖著聲音,低低地祈求道:“他的……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 陸景融說不出尸體兩個字,喉頭翻滾著在哽咽。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見溫自傾一面。 然而溫致仕卻不予理會,他轉身又拿出了一份文件,冷然道:“這是他的最后一個心愿,你幫他達成吧。” 溫致仕遞出去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書,溫自傾一早便將自己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傳真給了他。 當時看到文件的那一刻,溫致仕是欣慰的,他慶幸溫自傾終于醒悟決定離婚,陸景融這個人根本就是不值得。 然而他卻不曾想,最后的最后,是他拿著這份離婚協議書找上了陸景融。 陸景融雙手顫抖著接過文件。 看到離婚協議書最后熟悉的名字和字體的那一刻,他眼眶一熱,再也忍不住落淚。 紛亂復雜的情感在一瞬間涌上心頭,他看著溫自傾乖巧整潔的字跡,慌亂到不知所措。 他身旁的溫致仕將筆強勢地塞到了他的手中,冷漠道:“簽字吧,溫自傾要的是離婚,不是喪偶,從前他那么多愿望你都未曾滿足,這是他最后一個心愿,你總該滿足了吧。” 陸景融蠕動著嘴唇,卻翻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他只能簽字,握著筆,顫顫巍巍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每一個筆畫都像訣別一樣沉重。 筆尖在白紙上劃出最后一抹印記。 陸景融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失落地垂下手臂,手臂晃晃悠悠,像個將死的人一樣,了無生氣。 溫致仕見狀將紙張收回,然后宣布道:“簽了字,我弟弟溫自傾便再不和你陸景融有任何的瓜葛。” 哪怕這份離婚協議書,在法律上并不們被認可,溫致仕也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可以是自由的,快樂的。 “我能去見他最后一面嗎……”陸景融雙目無神地,再次請求道。 溫致仕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將離婚協議書小心翼翼地收好,他還要帶給溫自傾呢。 陸景融堅持不懈地又問了一遍。 于是,陸景融才看向陸景融,他一字一句地冷漠道:“晚了,我已經將他火化了。” 火化兩個字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到了陸景融的頭上,他徹底崩潰,如同洪水決堤般,所有沸騰的感情宣泄而出。 是不敢置信,是恐懼,是害怕,各種洶涌的情緒一瞬間襲來,將他深深淹沒。 陸景融雙目猩紅地盯著溫致仕。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不等他見溫自傾最后一面?! “你,陸景融,不配見到他溫自傾的最后一面。”像是知他心中所想,溫致仕撂下這最后一句話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屋內還剩最初的三個人。 此時的顧青松也紅了眼眶,他忍不住再次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那些話會被溫自傾聽到,我真的……” “不是你的錯……”陸景融打斷了他的自責,他啞啞地道:“是我的錯,這所有的一切是我自己犯下的錯。” 他錯在愛意太隱蔽,沒被別人看出,甚至連溫自傾都沒有感受到,他錯的是多么離譜啊…… 陸景融滑落在地上,這一通折騰,他身上的傷口早已裂開,可他已經顧不上,他只能眼神空洞地看著潔白的墻壁,愣愣地問道:“你說……人死后,會去哪兒?” 沒有人能回應他這個問題。 陸景融虛焦的視線無處可放,他脆弱地像是個被人丟棄的孩童,茫然又無助。 傾傾,我真的知道錯了。 可是這一次,我該去哪兒,才能找到你? 白花花的墻壁,盯不出文字,陸景融掛著笑,在無聲地哭泣。 炙熱豐滿的愛意不該被隱藏,所有的在意都應該脫口而出,因為那句我喜歡你,不是總那么幸運地被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