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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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楓市,一個南方的三線小城。 街道旁的枝頭繁花似錦,艷而不妖。 傍晚六點,正是放學時分。 岑遙知走在兩夫妻身后,慢一拍地跟著。 三月底的風帶著涼意,她的短袖校服外還加了件外套,黑色書包斜挎于肩。 微風拂過,帶起她發間的清香,與周圍的花香交織在一起。 她輕攥雙手,平復內心的波瀾,對未知的緊張卻如同枝頭競相綻放的花,無法抑制地迸發著。 走到一棟雅致別墅前,前行的腳步戛然而止。 她眼眸既緊張又期待的光,像天邊那抹既絢爛又稍縱即逝的晚霞。 要不是她親爸去世,親媽改嫁,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這。 門被人推開,“遙知,進吧。” 說話之人是市里有名的大企業家萬豪燁,做服裝生意的。 他面若寒霜,眉宇間透露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舉手投足間盡顯沉穩嚴肅,面冷心慈的風范。 一旁是他的妻子林霖雨,一個姿色過人的溫柔婦人,她挪了挪前面擋住路的行李箱,讓出一條道。 這兩夫妻是資助她的好心人,她爸爸是他們以前的司機,也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見她無依無靠實在可憐,便將她接進萬家,資助她讀書。 她開始是抗拒的,她不喜歡寄人籬下的感覺,但原先住在舅舅舅媽的家跟表妹擠在一間房里,沒有一點私人空間。無奈下她接受了兩夫婦的邀請。 - 中式裝修的別墅內,檀木家具泛著光澤,墻上懸掛的幾幅大型山水畫,增添了幾分書卷氣,低調中盡顯不凡。 剛進門沒多久,樓上就傳來腳步聲,沒一會兒下來了一個男生。 白T加牛仔褲的穿搭妥妥一個陽光少年,但不修邊幅的頭發顯得雜亂無章,帶著些痞氣。 她猜到是萬家的獨子,萬凌。她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 有錢有顏不說,學習成績更是好得不像話,據說他表面正經,實際性子急、脾氣暴,難以接近,私下玩得也花。 但奈何萬豪燁管得嚴,每次犯錯都會被打,也就收斂了些。 少年堪比林黛玉初進賈府時賈寶玉的心情,那叫一個激動。 直到那張跟照片相似的臉出現在他面前,有些熟悉,卻又帶著陌生。 隔了一小會兒,萬凌的腦海中閃過一抹模糊的記憶,猛地抬頭,目光如炬,沖下方喊道: 是你? 與此同時,岑遙知清澈的眼眸圓睜,輕聲細語道:“怎么會是你?”語氣夾雜著幾分錯愕。 這不是今早遇見的那個“小混混”嗎? 怎么就成了這家主人的兒子。 兩人相視而立,瞪大的雙眼中映出對方的身影,臉上皆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一旁的林霖雨見狀,秀眉微蹙,也是疑惑,“你們……認識?” 岑遙知迅速收斂情緒,輕聲回應:“不認識。” “誰跟她認識。”萬凌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雙肩微微抖了抖,后背肌rou被迫扯動,帶著酸痛。 見兩人一前一后地否定,林霖雨與萬豪燁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沒再繼續追問。 “這就是前幾天跟你說的,岑叔家的女兒岑遙知。”林霖雨開始跟兒子介紹起身旁這個站得筆直的女孩。 岑遙知始終低垂在眼眸,聽到她提到爸爸,眼睫毛微微顫動。 林霖雨抬手指了指萬凌,介紹道:“這是我兒子萬凌,比你大一歲,也算得上是哥哥。” 岑遙知略微拘謹,打了聲招呼,“你好。” 而萬凌不僅沒搭理她,還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敵意。 早些天,林霖雨跟萬豪燁就跟他提起過,家里要來一個meimei,還問他的意見來著。 萬豪燁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不要帶壞meimei。 他看見岑遙知照片時的第一印象就是“乖”,文靜的長相惹他這個“妹控”情不自禁期待起來,跟他那群兄弟聊起來都帶著炫耀。 誰知道這個meimei長相跟年齡極其不符,看起來也就十二歲的稚嫩初中生模樣,卻是個成熟清冷的高一學生。 橢圓臉蛋,雪白的膚皮,炯炯有神的杏仁眼,穿著楠楓一中藍白設計的校服,布料松松垮垮垂下,透露著清冷感。 看著眼前的女孩,不禁想起萬豪燁給他看的照片,推測這證件照到底是多少年前的。 - 飯桌上,氣氛微妙而尷尬。 萬豪燁穩坐主位,岑遙知則挨著林霖雨而坐,萬凌則坐在她的對面。 面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岑遙知內心是緊張,都不知道該看哪里,眼神游離于各個方向之間。 對面的萬凌無意識瞥了她幾眼,又垂下眼眸。 岑遙知也瞧見了他這副模樣。 他臉上沒有表情時看起來長相冷峻,眉眼的深沉卻透著幾分不好惹。 保姆李姨陸續將菜端出來,林霖雨也搭了把手擺好筷子。 岑遙知從椅子上起來,就要伸手幫忙時被林霖雨制止,“阿姨來就好。你是客人,哪有要客人幫忙的道理。” 林霖雨很溫柔,跟外界說的一樣。 吃飯的時候,對面兩人繼續假裝著沒見過。 氣氛略顯沉悶。 林霖雨努力營造溫馨的氛圍,她笑著給岑遙知夾菜,“遙知,吃菜,既然住進來了,就把這當自己家,想吃什么就拿,要是家里沒有,就告訴李姨去買。” 林霖雨很喜歡岑遙知,沒人不喜歡乖孩子。 “好的,謝謝。”岑遙知望著碗里的菜,點點頭。 她從進門到現在始終保持著距離感,畢竟第一次見面,林霖雨的熱情過于熱烈,她還是有些不適應的。 她本來就慢熱,內斂的性格使她善于隱藏情緒。 她扭頭面向林霖雨,臉上擠出笑意,“很感謝阿姨跟叔叔可以資助我……” 兩夫妻已經數不清岑遙知是第幾次道謝了。 “不用這么客氣。”萬豪燁插話,說著還嘆了聲氣,“要感謝,也是我們感謝,要不是你爸爸,我跟你阿姨……” 提到父親,岑遙知的心猛地一緊,仿佛心臟被一根針扎了一下,隱隱作痛。她勉強維持著笑容,但眼中的悲傷卻難以掩飾。 林霖雨見岑遙知情緒不對,連忙轉移注意力,“好了,吃飯吧。” 順帶著在桌底的遮掩下踹了萬豪燁一腳,示意他不要提起岑遙知的傷心事。 一旁被冷落的萬凌伸筷子夾菜,端著碗,旁若無人的吃著,全然不管眼前那三個正煽情的人。 他也習以為常,畢竟他在這個家里始終都是不被重視的。 “過去的事情就不想了,來吃飯。”萬豪燁沖眼前的菜抬了抬下巴。 但此時飯桌上的餐盤已經所剩無幾。不用想也知道是萬凌故意所致。 “你們不吃還不讓我吃了?”他語氣淡淡的,全然不在意萬豪燁的話。 “遙知還在呢,你要讓我顏面掃地嗎?”他的語氣沒有往常沖,許是考慮到還要外人在,“還是說好了傷疤忘了疼。” 傷疤根本就還沒好,怎么可能忘了疼。 “你們剛剛還說把她當家人,現在怎么?這就成外人了?”萬凌輕聲嘀咕著。 面對萬凌看似平淡的挑釁,萬豪燁是生氣的,但考慮到岑遙知在場,只能將已經到嗓子眼的烈火咽到肚子里。 林霖雨立刻打圓場,“別吵,吃飯。” “吃飯”兩字帶著警告的語氣。 她在這個家一直都充當調節劑的作用,眼前都在生悶氣的兩父子,脾氣簡直就是一個樣,都犟,而且還都死要面子。 剛端起飯碗,萬豪燁像是想到什么,再次對萬凌發話:“遙知也在楠楓一中讀,你平時照顧著點。” “呵。”他斜嘴冷笑一聲,手肘撐在餐桌上,抬眼看著岑遙知。 心里想著,她還需要我照顧?她不搞死我就算對我仁慈的了。 萬凌還想說些什么,林霖雨一個眼神過去,他垂下眼閉了嘴。 吃完飯,岑遙知主動提出幫忙洗碗,但林霖雨卻被阻止,“這種家務活交給阿姨就行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學習。” 她走上樓梯,回頭望了一眼廚房中忙碌的李姨,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感。 果然,有錢人家都是有阿姨做家務的,哪里需要自己動手,她爸爸以前不就是被雇來接送他們的司機嗎。 她在這里終究是格格不入的。 - 回了房間,已經是晚上八點。 正要坐到書桌前攤開課本,門被敲響。 “等一下。”岑遙知在椅子上起身。 應該是林霖雨,她迅速穿好拖鞋,不敢有一刻怠慢。 寄人籬下總是要保持謙卑的。 一開門,卻是一張輪廓分明、線條冷峻的側臉。 男生雙手交叉胸前,肩靠在門框上,撇著臉。 岑遙知沒想到會是他,心生疑惑,不會是因為今早的事情,要借機報復她吧? “你好,有事?”但他身為這個家的主人,岑遙知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貌。 “這位同學,這是我家,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萬凌淺笑著,眉目帶著狡詐,散漫中夾雜著幾分怒氣。 “能。”她輕聲回應。 這確實是他家,他確實是主人,對于他這句話,她也確實無話可說。 “你知道我被你坑得多慘嗎?”萬凌說著。 想到未來日日相見,她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之前的事情,我只是盡了一個值日生的職責,如果你覺得因為我而被記過感到生氣,我在這里跟你道個歉。” 她說著垂下眼眸,不敢跟他對視。 她覺得自己本就沒有錯,但為了日后的相處,她還是違心地道了歉。 “你這么能屈能伸嗎?”萬凌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這件事以及會道歉。 他在心底默默冷笑著,一點都不相信她的鬼話。 心想,還不是因為住進了我家,要是你不需要我們家的資助,你還這么低聲下氣地道歉? “那你現在看也看了,我歉也到了,我可以關門了吧。” 她的手指始終勾著門把手,就沒拿開過。 “關你……” 他臟話還未說出口,眼前的門就“砰”的一聲關上,沒有半點遲疑。 望著關上的木質門。 他眉眼輕佻,心里一團怒火燒得更旺。 行,你等著。 住我家還要我看你臉色? 萬凌暗下決心,勢必讓她“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