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第266節
慕晚睜開雙眼,竟然看到了過去和未來,兩個不同的自己。 楚斯年看到了朗月峰上空亙古不變的明月,仿佛嗅到了那一夜的酒香。 他們所有人,心中各有各的惡意,卻仍然能夠守住心底的善意,然后在茫茫大道上找到自己的路。 深淵是一個溝壑。 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溝壑。 有些人越了過去,有些人停留在安全地帶,有些人則被困在溝壑中進退兩難。 玉重錦自從進入深淵之中,就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他緩緩將長劍放在面前。 他的劍鞘送人之后,這把劍就再沒有劍鞘,一直就這樣被他帶在身邊。 玉重錦拿著劍在自己的掌心比劃幾下,眼神清澈淡然,似乎想要透過皮rou,看到自己身體中的骨骼。 天機子的話在他心中不斷響起。 這些日子,他問過自己無數遍,他要怎么做。 他還能怎么做。 他將自己關起來頹廢了一段時間,又被兄長抓起來,推出去重新看清這人世。 直到他向天機子問出那個問題。 世事不會永遠順遂。 他想要在這里,了結這一切。 玉重錦周身彌漫開無窮的劍氣,這劍氣裹挾著自毀的力量,沒有對外,而是向他自己狠狠斬去。 第一道劍氣從背后撞上來,劍傷深到幾乎露出白骨。 就在這時,他聽見深淵之中發出一聲巨響。 這聲響動不知從何而來,忽近忽遠,就像是深淵之中無處不在。 緊接著,一道耀眼的劍光穿透黑暗,掠過玉重錦掠過所有人的頭頂,徑直向深淵外飛去。 在這幽暗的深淵之中,亮起了清冷柔和的月光。 血液順著他的手和劍鋒滴落,玉重錦深深顫抖起來 他永遠無法忘記這一劍。 月出東山。 持劍的手顫抖著,玉重錦感受著背后深可見骨的傷痛,狠狠閉上眼,仿佛放棄了什么一般,向著劍光飛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血液順著他的后背淌下,將他跑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染紅。 他踏著血路向著那個方向跑去,就好像終于能將那些血仇徹底拋下。 …… 祁念一自己都沒有想到,聞離江的靈魂吸引力如此大。 他被從玉葫中扯出來的瞬間,空氣中就有四道強烈的波動包圍住了她。 祁念一將聞離江用靈氣禁錮住,平靜地抬眸,看向前方。 陰詭的波動之后,四個人從陰影中現身。 祁念一在各種幻境中看到過很多次這四個人的樣子。 但卻是第一次和他們正式交鋒。 又或者,他們根本無法再被稱之為人。 背負著弒神的反噬,遭受了千年惡念的浸潤,他們早就已經和厲鬼一般無二。 他們已經成為了惡念本身。 祁念一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一掃去,他們的身體和陰影合二為一,所有人臉上都有些著幽深的紋路,生出了尖齒,一雙眼睛和魑魅一樣泛著黃色的濁液。 那些無窮無盡的深淵之物,或許就是他們所化。 其中一個鬼影嘶啞道:“熟悉的氣味。” “養料,完美的養料。” 聞離江瑟縮著,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怎么回事,這怎么可能?” 心中堅信不疑的一切徹底被打破,他再也無法嘴硬下去,而是徹底崩潰了:“原來我們以為的飛升,都是假的嗎!” 另外一個鬼影要高大一些,他嘶聲道:“飛升,我要飛升。” “我需要更多的力量,要吞沒更多信仰,才能擁有規則。” 他說著,面目更加猙獰,竟向著聞離江直接撲來。 不僅他,四個鬼影同時飛撲而上。 他們甚至完全將祁念一無視了,而是向著那個他們熟悉的靈魂飛撲過去,這是他們心中最好的養料。 祁念一的手指細致地拂過非白的劍身。 她沒有遲疑,在四個幽魂同時撲向聞離江時,抬手冷厲一劍。 月出東山之下,月光在深淵之中彌漫,為其他失散的人指引了方向。 四個幽魂卻仿佛被烙燙一般,停頓了下,轉而疑惑地看向祁念一,面面相覷片刻,又聯起手來同時攻擊祁念一。 能指揮深淵之物進攻大陸千年,他們不可能完全不清醒。 祁念一心中沒有任何膽怯,而是更進一步。 劍尖掀起潮水,瞬息在她劍下卷起滔天巨浪。 碧海潮生夾雜著海浪的嗚咽,又被晚來的驚風吹散。 這一次的晚來風急,和她以前所用的每一次都不相同。 最初她劍下的風驚而疾,后來綿軟愁苦。 直到現在,這一陣風裹挾著她從少年游到如今的憤懣和孤絕,風中似乎交織著熊熊烈火,一劍斬下,直接將他們所站的地方點燃。 浪潮將鬼影清平,又卷起駭浪狠拍而下。 從月出東山而起,又以月出東山而收。 四個幽魂似乎沒有預料到,這次的對手這樣棘手。 她體內的靈力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無論他們怎樣吸食,怎樣企圖用惡念攻擊,怎樣引起她心中的恐懼,她都沒有動搖分毫。 她是一個毫無漏洞的對手。 更可怕的是,她身上有種令他們感到害怕的東西。 直覺讓他們不愿靠近她半步,卻又不得不靠近。 滄浪劍已過,接下來的劍,成了祁念一自己的劍。 她雙眼中亮起微蒙的光,頓時將幽魂所有的漏洞捕捉到。 一記知秋不偏不倚,直接將四個幽魂的陣型挑散。 緊接著,祁念一所有的劍氣開始向著她自身匯聚,云野的心念在第一時間傳遞而來,他們兩人的劍氣匯聚成一柄黑白二色的巨型重劍,大到幾乎要將整個深淵囊括在內。 巨劍憤而斬下,在深淵中發出驚天巨響。 就連深淵外駐守的人們都聽見了。 巨劍消弭后,祁念一身上浮現出溫潤的玉色。 她整個人幾乎瞬間被玉色包裹住,比起對外,這一劍的劍氣更多的向著她自己。 就好像她自傷多深,就能傷敵多重。 這自毀似的一劍,祁念一沒有絲毫懼怕。 她輕闔上眼,眼前浮現了自己這一生經歷的一切。 她最初問過很多次為什么。 為什么天命選擇了她,為什么她和親友們需要經歷這些苦痛,為什么世間存在那么多的力有不逮,而她卻還那么弱小。 在每一個林中練劍的日子,在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她都問過自己。 時間久了,后來就不問了。 她選擇面對。 選擇去改變。 很久之前,溫淮瑜問過她一個問題。 當初那么抗拒天命,為什么最后仍然接受到深淵中來。 祁念一回想起來,那時她的回答。 “不一樣的。” 她說:“我抗拒天命,是因為我不愿沒有任何選擇,只能被送去獻祭。” “但直面深淵,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看清一切真相后,自己作出的決定。” “我怕的不是死亡,若在我做出選擇之后,那個結果仍然是死亡,我會欣然接受。” 當時的她這樣回答,現在的她同樣這樣堅定。 自毀式的玉碎一劍之下,整個深淵都仿佛化作玉色之海,溫潤的玉色鋪滿每一處地方,讓正在奮力趕來的人們為之心驚。 電光火石間,夾雜著血腥氣和煙雨潮濕的一劍錚然斬來。 玉碎自傷的劍氣被茫茫煙雨沖淡,卻在四個幽魂身上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傷痕。 一蓑煙雨任平生。 當初南華論道上耳朵兩把劍,如今以這樣的方式沖鋒。 祁念一和玉重錦看著傷痕累累的彼此,眼神輕擦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