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第59節
掌教之中,一名老者撫掌贊道:“數百年前無涯前輩仙逝后,多少人認為滄浪劍傳不下來了,如今看來,還是我們老了,目光貧瘠,想象不出如今的年輕人能給我們帶來怎樣的驚喜。” 也有掌教潑冷水:“鋒芒畢露,我看不是什么好事。” 若祁念一往云上多看一眼,便能發現,這人正是莊不凡的父親,仙盟的副盟主莊鈞。 “少年人,不正是展露鋒芒的時候嗎。”另一個掌教是個云鬢鳳釵的美婦人,她含笑看著眼前一幕:“身為劍修,若連出劍都要畏首畏尾,那她的劍,也定然不是什么好劍。” 莊鈞冷哼一聲:“我不同婦人計較。” 美婦人看都懶得看他:“我不同蠢貨計較。” 但欣賞也好,不贊同也罷,這場論道竟真像盧秋桐所說的那般,讓眾人見識了神劍之主的劍。 盡管只有一劍而已。 曲微低聲數著:“在無望海時她斬貔貅只用一劍,一人戰八人也只用了一劍,現在南華論道首戰,又是一劍,她這一劍是有什么秘密嗎?” 寧瑾解釋道:“其實是有道理的,武修對戰中,都會爭‘勢’,而起手式就是‘勢’最盛之時,若是實力相差不大,第一劍便是決定勝負之時。” 曲微若是知道她在盧蘇城戰數千魑魅時,也同樣只用了一劍,只怕更會驚嘆。 云隱云現,江濤被同門攙下云臺后,遙遙朝祁念一拱手,祁念一躬身回禮,和滄寰同門相約后,回身就看見了慕晚和楚斯年。 她先是驚訝,而后便關心問道:“先前聽聞你和云玨離開遇險時,我自己也脫不得身,如今看你無事,就放心了。”她指著兩人,“你們倆怎么會在一起,還穿著青蓮劍侍的衣服?” 慕晚幾乎同時開口:“看來死訊是假,我便放心了。” 兩兩相望,而后失笑。 在慕晚的解釋之下,她才知道慕晚和云玨叛宗出逃后,都經歷了些什么。 “我們原本馬上就要被抓回去了,但是入谷時偶遇了劍尊和小劍骨,是劍尊呵退了追拿我們的人,又將我們帶回青蓮劍派,暫時充作他的劍侍,如此便可保我和師兄短期無憂。” 慕晚垂眸,沒看祁念一的眼睛,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了此刻的狀況。 祁念一聽出了她話語中仍有隱瞞,并且是重大的隱瞞,但剛才的那一番話卻并沒有騙她,于是便移開了話題。 她看向楚斯年,只一眼就皺起了眉。 不知為何,楚斯年此時給她一種令人相當不適的感受。 和平日里的楚斯年不同,現在他的身上似乎纏繞著一些不祥之物,牽絆住他的腳底,狠狠地在他身后拖拽。 而楚斯年的神情,雖然看不出太多端倪,卻也不同從前,顯得有些焦躁。 她心下有些警惕,便問道:“劍尊和你去蒼術谷干什么?” 楚斯年回答得很簡單:“治病。” “你怎么了?”祁念一問。 她甚至根本沒有考慮是劍尊要治病的可能性,若是劍尊身體出了問題,只怕此時青蓮劍派早已經上下一團亂了。 楚斯年捏了捏眉心,甩了下頭,那種不舒適的感受仍在,他如實道:“劍心出了問題。” 這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劍者之劍道,全系一顆劍心。 四心俱全,方能凝結出一顆純粹的劍心,攀登劍道巔峰。 若是劍心出了問題…… 祁念一有了些不好的感覺:“怎么回事,具體說說?” 楚斯年的眼神從她腰側佩劍上艱難地移走,狠狠閉上眼睛。 這半年,他只要閉上眼,就能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不停地不停地在對他說:“去搶走它,搶走那把神劍。她對你不設防心,你很容易就能奪得那把劍。” “那可是神劍,拿到它就能成為天下第一的劍修,就能斬斷天梯功成名就,成就一番霸業,像你師尊一樣,成為人人敬仰的劍尊。” “太可惜了,無望海是你最好的機會,你錯過了。但沒關系,以你和她的關系,你以后還有很多機會……” “除了劍,你不是還惦記她嗎?奪走她的劍,讓她無神兵可依,這樣她就會臣服于你。” 楚斯年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 自無望海回去之后,他只要一閉眼,心中就會升起這樣的念頭,那聲音若隱若現,聲音同他自己沒有任何區別,他甚至懷疑這一切就是他自己的臆想,為他想要奪得神劍找的一個借口。 回到宗門之后,他當即就告訴師尊,他的劍心出問題了。 只要這些陰詭的念頭還纏繞他一天,他就不敢握劍,怕做出什么后悔終身的事。 在無望海聽聞出世之劍并非漏影春,而是非白時,他不是不心動的。 非白是師尊至今最大的遺憾,也是每個劍修終其一生追究的目標,他若能拿到,那當然很好。 但對手是她。 就像那個聲音說的那樣,他們青梅竹馬相伴十幾年,甚至連他走上修行之道,最初都是為追隨她而去,他怎能對像她這樣對自己毫不設防的人生出這樣骯臟的念頭。 楚斯年面容有些痛苦,有一只干燥溫暖的手心,突然按上他的額頭。 這觸感太暖,驅散了半年以來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他的陰暗感,他茫然睜開眼,眼中血色與黑氣交織閃過一瞬,又很快消弭。 但祁念一捕捉到了那一瞬間。 她睜開天眼,楚斯年頭頂的身份標識出現了變化。 【青蓮劍派親傳弟子(不完全傀儡污染狀態)·楚斯年-金丹境初期】 他全身被黑氣纏繞,腳下地面上,無數只鬼手伸出,死命將他往地下拽,頭頂和四肢纏著數根尚未完全控制的傀儡線。 這是影禍的另一種控制方式。 她輕聲說:“站著,別動,無論我對你做什么。” 楚斯年依言站好。 一旁的慕晚愕然看著祁念一舉起劍,劍峰所向,正是楚斯年。 理智和暗語交織,讓楚斯年難受至極,他眼睜睜看著祁念一劍峰對準自己,竟兩手張開,毫不設防,目不轉睛看著劍峰刺向自己的胸膛。 在慕晚的輕呼聲中,祁念一拔劍怒斬,徐徐驚風撩過楚斯年的發絲。 這一劍至輕至柔,卻包含著無盡洶涌的劍意。 數道劍風從他身旁擦過,掀起衣擺的青蓮紋路。 這一刻,楚斯年感受到自己身體驟然輕松了起來,腦海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而在祁念一眼中,她的劍風割斷了無形的傀儡絲線,斬向天際。 遙遠的深淵,再一次爆發出陰森的怒吼。 第41章 劍侍之約 云翻墨浪,孤月南渡。 從高空俯瞰深淵,感覺像是一張獰笑著的巨口,又像是一只太過狹長的漆黑眼睛,無聲地凝望著你。 深淵正上空除了千秋歲大能外,無人能御空而行,即便在外界眼中有改天換地呼風喚雨之能的化神境修士,也只能暫避鋒芒,避開深淵結界后,才能從上空凝視深淵。 即便如此,這樣的行為也不被允許時間過長。 為防被深淵所同化。 是的,同化。 這是上個月他們才發現的情況。 還是因為神機中有一個妖修,因著原身是鷹,化神后雙眼變異,能看見一些無形之物,某日他巡視上空時才發現這一現象。 不知從何時起,深淵時而會散發出幽深的黑霧,從裂口向五洲大地散播,會在人毫無防備的時候纏繞上人的身體,逐漸侵蝕他們的思想,將人們內心最渴望的、最深的欲望和邪惡面無限放大。 這黑色霧氣修士rou眼根本無法捕捉,若不是神機中這名妖修雙眼變異,也不知何時才能發現這一狀況。 晏懷風臨淵席地而坐,雙腿懸于深淵裂口邊,仿佛伸手就能碰到深淵上空無形的吸力。 他在巨石上擺了一壺酒,望著高懸孤月,悶頭灌了一口,覺得比起大師兄的多年窖藏還是差了點味道。 “令主,最近深淵波動的頻次越來越高了。”他身旁坐著一群男男女女,全都是外界很難見到的化神境修士,此時紛紛圍在晏懷風身邊席地而坐,搶著唯一的一壺酒喝。 晏懷風手搭在膝蓋上,卻是望著西洲的方向,算算時間,念念南華論道的第一場已經開始了,雖然知道她肯定能贏,但總是免不了擔心。 他和大師兄不一樣,做不到每時每刻都克制情緒,他太知道自己在天才環伺的師門里,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俗人。 但俗人也有自己保護親人的方式。 晏懷風隨意應了聲,讓觀測員寫下了這一次深淵波動的記錄。 根據記錄看,深淵波動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每次間隔的時間也變短了。 近日,他屢屢能收到神機的成員傳來的消息,深淵最外圍的范圍又擴張了,這道裂口,正在以rou眼不可見的緩慢速度,無情地吞噬著他們賴以維生的大陸。 “說起來,令主現在不是輪休嗎,怎么又突然跑來了?”一個女修調侃道。 晏懷風靠在巨石上,衣襟大敞,蜜色肌膚紋理勻稱,一旁不少女修都露出暗藏期待的眼神。 “怎么說都是你們的令主,來看看不奇怪吧。” 對方笑作一團:“你可是神機令主啊,當然是想來就來了。” 女修又頓了下,嘆道:“若是這深淵,我們也能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就好了。” 晏懷風輕笑一聲:“你想的倒是挺美。” “還不興讓人做夢想想了!” 那當然是可以的。 只是這句話,又讓他想起了師尊把神機交到他手上之前說的話。 ——“神機,是抵御深淵的第一道屏障,若是哪日深淵擴張到無可挽回的時候,你們這群化神修士,即便是用rou身,也要擋在前面。” 師尊還說:“終有一日,我們能把那道小口子當成一個域外的清凈地,想去便去賞賞景,想家了就回家。” 因為他那句話,全天下的化神境修士才聚在這里。 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拼一個看不到希望的前途。 但現在說那句話的人,他到底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