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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朕的。” 二月二十八,春試放榜日。 未交辰時,貢院西界墻前已是擠滿前來看榜的考生與媒人。前者或面露期待、或心懷緊張,后者便熱鬧了,手里一疊豪紳千金的畫像,特來此處榜下捉婿。 然在尾端處,正鬼鬼祟祟立著一名女子,頭戴冪蘺,腰背微屈,食指偷偷撩開紗簾,露個小縫往那媒婆堆里搜尋。 另一只手緊緊抓著身邊少女,像個鉤子似的釘在她胳膊上,低聲囑托:“幫我找找,頗高挑的,瓜子臉。” 那少女扯扯嘴,抑著滿心不快,回她道:“遍地都是瓜子臉,高挑身材,你讓我如何找?” 話罷,又想起今日還未睡醒,就被院里那聲“蘇姑娘來了”給生生推下床的場景,戾氣徒然橫上眼眶,惡聲道:“你便順了你爹爹和祖母之意,擷個貴婿算了!” 蘇緣指尖一僵,怔怔側頭看向薛翦,一雙圓眸微瀾,“我不要” 薛翦就是信了她的邪,才會一大早陪她到貢院找那勞什子媒人,把她的畫像整改得不入眼些。 原想著過來一趟,指不定能見到李聿,再者,偷改畫像的確有點意思,這才應下的她。 誰承想,李聿是沒見到,竟連個媒人她都找不出!只覺肋骨間給她氣得生疼,哪還顧得上她可不可憐? 當即甩開蘇緣,作勢要走。 蘇緣情急,連忙拽住她的衣袖,“來都來了,你再陪我一會兒,求求你了。” 薛翦盯她片刻,到底不耐煩地皺起眉,抬手將她的冪蘺戴正,垂紗一闔,眼不見為凈。 視線驀然濾上一層灰白,蘇緣呆了稍頃,轉瞬便綻出一縷笑,抱著她的手臂輒身。 恰與兩個妝抹俗艷的婦人相撞,落得畫像四處飄飛,接著便聞一道尖利的嗓音響徹半空。 “這不是蘇家姑娘么!您怎的親自來啦?” 蘇緣抿緊唇,循聲憤憤凝去,可不正是她祖母找過的媒人? 第129章 微服 “跟太子殿下一處吃茶,你還覺得 因是放榜之日, 整條街都被堵得風雨不透,周邊俱是攢動的趿鞋聲與喧亂語聲。 薛翦略低眼,不經意瞥見一張和蘇緣有七八分相似的畫, 幾乎下一瞬就趁亂踩了上去。 不一會兒,媒人躬下腰, 潦潦撿起四散的群芳像,撂在身前拍了拍。隨即堆出一抹媚俗的笑挨近蘇緣, “蘇姑娘過來,可是有何旁的要吩咐奴家?” 這話問得暗昧,氣得蘇緣那張冪籬下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偏偏不敢吱聲兒, 唯恐她糾纏不放。 薛翦卻是冷笑了下, 踱步將蘇緣擋在身后, 目光斜掃過去, “你問錯人了吧。什么蘇姑娘,也不好好瞧瞧。” 話音甫落,那為首的媒人額心稍蹙, 這才將視線挪到薛翦身上端量, 總覺得她哪里面善,卻又記不起來。 正欲開口,手臂就被同行之人急忙掣住, 附耳說道:“是薛家小姐!” 登時止了動作,攥緊帕子賠笑道:“噯, 是薛姑娘呀,您怎的也來這兒啦?” 一壁說,眼珠子一壁往她后邊兒溜去,“不瞞您說, 奴家上回見蘇姑娘的時候,身上就是佩著那個燕紋香囊的,怎會認錯哩?” “聽你的意思,是覺得本小姐在唬你不成?” 薛翦挑起一側眉梢,頗英氣的瞳眸突顯幾分跋扈的意味。 嚇得那二人頓時欠身,諾諾兩句“不敢”,便相互挽著腕退到一旁。 走得遠了,蘇緣方才摘下冪籬,把那憋悶許久的話一通發泄出來:“真是氣煞我了!想找她的時候找不到,這一轉身,她竟就在后面!還高高喊了我一嗓,是想教別人知道,京城里爭看綠衣郎的女子還有我蘇緣么?” 薛翦靜默聽著,行走間,把街上派出家丁特至貢院“捉婿”的場面津津有味看在眼里,暗想著,還沒放榜就已這般熱鬧。 轉念卻思及李聿,依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應當不會落榜,若也教人抓了去 那張饒有興趣的臉龐徒然陰沉下來,不防蘇緣無所察覺,眉眼微彎道了聲:“幸好有你在,只是我的畫偷改不成了。” 薛翦心緒不霽,聽了她的話,半晌才闔一闔眼,“放心罷,我給你‘臉上’補了兩鞋印,保準她拿不出手。” “真的?”蘇緣偏過頭,眼光雀躍望住薛翦,得她頷首,便盈盈一笑,“你可真是我的恩人。” 雖然這樣引親,事成的機會并不大,但哪怕是一點苗頭,她都得掐滅了才能安心。 說著又頓了頓,語含愧疚,“不過你適才那樣,她們不會日后報復你吧?” 京城的媒人都互相熟識,薛翦今日一番作派,保不齊她們背地里會嚼些什么,于她名聲而言總歸無益。 “你覺得少了她們,就有人敢上我家提親了?”薛翦丟下一句,仍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京中女子余半年將及笄時,家里便開始幫著議親擇婿,如薛翦這般拖到現在也無人敢問的,確是寥寥可數。 不單因為她的驕縱名聲太過響亮,另有薛相的權勢在里頭,便是有心巴結,也沒那個膽子求娶。 蘇緣窺她淡著臉懶再聊談,遂識趣地閉口不言。捱過片頃,到底沒忍住問:“那李聿呢?他也不敢?” 細綿的風將她的聲音送至薛翦耳畔,仿佛掛了寒鉤,勾曳著薛翦身體里微末的泡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