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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陸封自眼梢掃了眼孟玄,但見他神色一沉,半晌才從自己身邊走出去,垂眸道:“弟子曾將小師妹的信轉交給了關師兄,托他代弟子送給師父,想來他是” 頓了頓,復將脖子梗得更低,“是弟子的錯。” 薛翦聽他所言,心下已然有了計較。 關翎與她關系原就不算親近,臨下山前他還同她試了一手,敗相尤為難看,便是因此所憎,刻意藏了她的信罷。 思訖,雋秀的容顏漸漸黯淡,眸中似有深潭吞噬著日光。 陸封輕一揮袖,示意孟玄先行出去,繼而站起身,長袍款款垂落,“可是出了什么難事?” 過了許久,薛翦從懷中取出一物遞到陸封手中,“師父曾在京中待了一段時日,他臨走前托人將此信給我,是鄲城鏢行的徽記。” 陸封將其拆出后,目光定在信上默不作聲,見薛翦同樣沉靜地注視著自己,方才出言:“他可有再同你說些別的?” “弟子記得曾問過師父一次,他好像說” 薛翦回想了一會兒,抬眸道:“師父在尋一位故人。” 陸封略微頷首,幾不可察地道了幾句是了,隨后便轉過身,一步一步極慢地踱至內室。 “師叔可是知道些什么?”薛翦沒再上前,卻是揚聲追問。 院中一時悄寂,凍僵的耳旁唯有簌簌寒風飄搖而過,就在薛翦以為他不會再答自己之時,屋內驀然傳出一道輕緩的嗓音:“這件事情你便不用管了,你師父不過是去鄲城會一位故友,沒什么要緊的。” 沒過多久,里面的人又問:“丫頭,既然回來了,這次還走嗎?” 話落,薛翦眼睫一霎,靜默許久,到底沒言聲。 她與山門眾弟子都不一樣。 她是京城來的。 山門子弟一生之志俱在這凜凜長刃之中,可于她而言,不過一所好之道,并非天地。 佇立少頃,聽見陸封語氣親善地笑了笑,“知道了,去罷。” 薛翦回到山門尚不足半個時辰,消息便不脛而走,關翎和其余幾名弟子恰在試場習劍,聽得此事皆目露驚色,不由低聲議論起來。 薛翦從西棋院辭別后,一路自小道走了下來,眉間蹙痕深重,一副憂慮之狀。 師父只身前往鄲城,卻特意留下一封令她難解之信,此舉所圖到底為何? 縱然師叔說師父只是去會故友,可觀他方才神情,倒像是真的有什么難事。 正此時,有人朝薛翦拋來一物,劃至空中勾起幾分冷銳哨聲,薛翦眼眸微轉,倏然往后一退,左手自裘衣下驟然抬起,將其穩穩接在掌中。 “你還回來作什么?是在豫京待不住了?”關翎從試場步下,不緊不慢地走到薛翦面前,聲調淡薄:“正好,上次輸給你是我輕敵了,今日你便再同我打一場。” 薛翦緩緩抬起眼皮,目光掠過關翎一瞬,旋即將手中的劍扔了回去,譏嘲道:“我同小人便是打再多次也是無趣,師兄以為呢?” 她話一出口,周圍弟子俱蹙了蹙眉,只道這位小師妹的秉性當真一點兒沒變,竟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羞辱同門師兄。 關翎聽了亦忍不住,緊握劍鞘道:“你什么意思?少在這里陰陽怪氣!” “什么意思。”薛翦淡淡一笑,繼而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月前我讓人送來給陸師叔的信,是師兄藏的罷。” 不等他回答,薛翦又信步上前,話聲狹著一絲極為明顯的厭氣:“師兄如此行徑,真教人不齒。” 寒風拂過,將薛翦裘下衣袍吹起些許,她似是畏寒地動了動,轉而抬步往山門走,仿佛不曾與人接話,舉手投足間盡是驕貴疏狂。 大概是所為被人堪破,心虛理虧,關翎一時駐在原地,沒再糾纏薛翦。直到她走出山門,方動身追去,望著那道身影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口。 回京的路上,薛翦一直在想岳遲之事,可無論她怎么揣度,到底琢磨不出個之所以來。 索性闔眼靠在馬車內,擁起手爐向小竹問道:“常家的馬球會,你想去嗎?” 小竹聽了語聲微揚:“小姐不是說要跟公子一起去嗎?怎么問起我了?” 過了片刻,她忽然反應過來,驚呼道:“小姐莫非不想去?那豈不是——”騙了公子! 第85章 蓄意 “難得殿下有興致,不如臣陪殿下 薛翦不置可否。 此次宴會, 她本就是幫蘇緣約的哥哥,至于自己會不會去,還當另說。 車內足足靜了一刻, 薛翦依稀感覺到一束目光輾轉在她臉上,故而緩緩抬起眼, 不出所料地銜上了小竹的視線,好笑道:“你看我做甚?既受人之托, 便不可不終其事,這個道理你總明白罷?” 聞言,小竹努了努嘴, “小姐出門還是公子替小姐打得掩護, 如今卻要被小姐蒙在鼓里給賣出去, 也不怕寒了公子的心么。” 見她仿佛哽了許多怨言, 薛翦沒來由地笑了笑, 繼而坐起身,語氣揉著一絲揶揄:“照你這么說,你家小姐可真是罪大惡極之人, 不會哪天也把你給蒙了去吧?” 話罷, 小竹立時機警起來,輕輕一哂:“小姐明明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薛翦揭開果盒隨意往嘴里塞了一塊,沒再理她, 眼睛直直盯著車簾底下渦風的縫口,神思復又飄回岳遲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