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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嘆了一口氣,看著足邊漸漸被秋意壓折的花草,心底竟無端升起一攏憂色。 等了片刻,見薛暉不語,她又似提醒般地說了一句:“翦兒的名字可不在其冊。” 話罷,隨即轉首看了過去,只見他著一身絳紅官服立在她身后,仍持著幾步距離,玉白臉容在天光下透著淡淡的瑩光,未有一絲表情。 皇后到底是沒撐住,語氣中也摻了幾縷郁悶:“非但如此,陛下已有意擇衛舟之女與配淮兒,只怕圣旨不日便要到衛府去了,兄長當真不著急?” 聽到衛舟,薛暉臉上終于生出一條微不可察的裂隙,沉聲回道:“既然圣心已決,臣是否著急又有何意義?” 他頓了頓,忽而搖頭扯出一抹苦笑,既生悲涼又令人膽寒。 “陛下此舉是要做給天下人看,教他們知道朝中并非只有薛氏一家。” 皇帝對薛家的冷落也不是最近才開始的,薛暉yin浸官場這些年頭,哪里能看不明白? “陛下他......”皇后神情微訝,似欲說什么,可余下的話皆消散在唇齒間。 不知自何時起,皇帝對她的感情也變得淡了許多,從以前的言笑晏晏,到如今少言寡語。只道是日子久了,后宮女人又多,并未往深的想。 只要她還是皇后,她的兒子還是太子,便足夠了。 薛暉默了默,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只說:“若單單依靠皇帝的恩寵,終究是無根之萍,難能久立于朝堂之上。這個道理,臣從未忘記過。此事還請娘娘莫要插手了。” 聽他這般話,皇后的心神稍定了下來,出言問:“兄長可是有了主意?” 薛暉淺淺頷首,復仰頭瞧了眼天幕,揖禮道:“天末漸涼,娘娘回吧。” 隨后便不再多言,只目送她離開。 薛翦同李聿從舊和樓出來時,天色已然暗下。澄明的燈火支于四周,將豫京城的一角映得朦朧又燦爛。 “走吧,我送你。”李聿微一揚眉,看向馬車。一張分明的面龐載著熹光,精致之余又添了一層薄薄的暖意。 似恐她不應,復扭過頭來笑了笑:“送佛送到西,我既帶你來了,自然要帶你回去。” 薛翦盯他俄頃,沒忍住輕笑一聲,“如此,便依了這位‘李善人’了。” 楊遐早在白日里,她剛同李聿說話之際便駕車回府了。老巷距城東尚遠,若徒步走回去,大抵要苦了她這一雙腿。 得虧李聿開口了。 聽她的稱呼,李聿負在身后的一只手忽然攥了攥,強行按捺住自己別去摸后頸,徒顯尷尬。 繼而上前為她撩開車簾,先后坐了進去。 二人依舊面向著對方,一時相視無言。 倏然聽聞李聿沒來由地問道:“你喜歡什么?” 他面色依舊,指尖卻不經意地扣了扣案沿,發出幾道細微的聲響。 薛翦聞言,眼梢浮起幾分淺俏玩味,嗓音亦柔煦得非同往常:“我喜歡的?你是指什么?” 李聿像沒聽出她話里的玩笑之意,順著話茬答道:“吃的、玩的、用的、還有......” 說及此,他頓了頓,眸光微轉,像是在斟酌如何開口。 最終折擰眉心,身子往后靠了靠,“暫且這些吧,我想知道。” 語氣像是平常閑聊般輕松,但又揉進了些晦暗不明的深意。 薛翦經他這樣一問,顯然沒了方才的揶揄,抬眸正看向他。 他深長的眼眸中一片清明,眼尾處略帶著一份微弱的亮光,令她心底驀地一動。 饒是薛翦再少不經事,此時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道不上滋味的緊張在胸腔中不斷發酵、蔓延。 她眼光一轉撇向車簾,待平復后隨意提了幾個平日愛吃的東西,便沒再開口。 李聿認真地點了點頭,像是在記她方才所說,緩了會兒才攢眉道:“你惦記的東西也太少了,是不是臨州沒什么新鮮物什兒?不如我帶你在京中找點樂子?” 按理說,像她這樣的千金小姐,不該只瞧上什么栗子糕罷? 薛翦:“......” 她深吸了一口氣,遂闔上眼,不欲與其爭辯。 心里卻不自主地細細回味了一遍他的話,又氣又覺得好笑,到底駁了他:“臨州自然不比京城有趣,但也并非幾摞空山,李公子真該出去瞧瞧,天下可不止一座京城而已。” 被她這么一嗆,李聿不由愣了一瞬,大概清楚她是誤會了,但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唯恐越描越黑。 只好斂著聲淺笑:“你說得對,是我孤陋寡聞,你別生氣。” 說著,又目色探究地打量起她,身子微向前屈,側斜著腦袋緊緊瞧著,似孩童一般。 微弱的光亮自縫隙中滲進來,降在二人身上,頗有幾分調風弄月醉花前之意。 薛翦扭頭避開他的視線,“咳”了一聲,將周身異樣的氣氛漸漸割破。 又枯坐一陣,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她抬手掀簾寸許,見是到薛府了,便落簾起身步出。 李聿待她下車后當即挪到了她那一側,打著車簾叫住了她。 薛翦站定回身。 “不惱我了罷?”馬車里的少年嘴角一仰,笑著問道。 適才她一直未再吭聲,也不搭理他,不知道消氣了沒。 總歸是要得了她的準話才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