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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風聲獵獵作響,數十名手執刀槍的侍從一路緊跟, 足下遇枝而折, 窸窣不絕。 正此時, 密林中突有箭矢之音飛騰而至, 直取高成淮面門, 但見他身子驟然往后一仰,手中長弓一漩,遂直起身來取箭而發。 見狀, 太子侍從皆是一驚, 即刻便反應過來,挽起長矛擋在高成淮之前,沖身邊的人奮力喊道:“保護殿下!” 這一番動靜亦震愕到了周圍同來狩獵之人, 聞聲紛紛勒轉馬頭前來護駕。 高成淮卻不愿先行撤去,握著弓身的手硬是浮刻出一片霜白, 眼底一如碎著寒冰,戾氣四散。 膽敢趁秋獵之際謀害他的人,除了被禁足宮中的高成霆,不作二想。即便身困皇宮都不忘步子設計他, 他勢必要將此子親手拔出,呈與父皇面前治罪! 隨著周遭刀兵之聲,高成淮冷眸一頓,驀地側身欲避過直沖而來的箭,卻還是差了毫瞬,箭鋒狠狠扎入高成淮左臂,但聞一道悶哼聲自他胸口抖到喉間溢出,長弓落地。 高成淮眉頭緊鎖,目光卻只在左臂上停留了一息,轉而調回了前方,目色陰鷙。 與此同時,天衛軍陸陸從后邊趕來,一撥前去追捕刺客,另一撥則護衛著高成淮撤離。 皇帝乍聞此事,震怒不已,即刻從宴場移駕至太子營帳,又命重兵看守帳前。 營帳里頭,武將醫官烏泱泱地跪了一地,見圣上臨此皆垂首稱罪。皇帝卻沒有功夫去聽他們那些事后廢言,只冷著聲問御醫:“太子傷勢如何?” 聞聲,高成淮忙要下榻行禮,卻被皇帝攔下,轉而便見皇帝徑自坐到榻前,目露傷色地看著他的左臂。 這大概是高成淮數年來第一次從他父皇眼中窺見一絲憐愛之色,心下不由生出幾分澀然,薄唇微翕良久,終是一語未發。 與此同時,跪在榻旁的太醫俯首回稟:“回陛下,臣方才為太子殿下敷完傷藥,幸傷口不算太深,未傷及骨,好生安養幾日,按時換藥便無大礙。” 皇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問天衛軍統領:“刺客抓到了嗎?” 曹統領斂垂著眸,神情嚴肅堅毅:“回陛下,三名刺客皆在被捕之后服毒自盡。臣等無能,未能將其攔下,請陛下降罪!” 此言方落,便聽頭頂振來皇帝盛怒的聲音:“一群廢物!朕要你們何用!” 高成淮看著身前那一抹散著慍火的明黃色身影,眸光沉沉,不辨悲喜。轉而又對跪滿一室的人影,冰冷地闔了眼。 既是死士,從死人嘴里又能挖出什么證據呢? 到底只能做出一副良善之面,讓父皇心覺虧欠于他,從而一點一點討要到他想要的東西和權力罷。 另一邊,薛翦聞言目色一頓,堪堪駐在帳簾被風掠開的一隙之上,待小竹走近后輕喚了她一聲,方才恍過神來。 “小姐?”小竹秀眉顰蹙,面生急色。 但見少女雙眉一折,抬首問:“可知太子是如何受傷的?” 小竹道:“聽說是獵場中混入了刺客,致太子左臂中箭,幸未傷及性命。” 話落,薛翦將信將疑,不覺默念了一遍:“刺客......” 皇家獵苑守衛森嚴,刺客如何混得進?除非其人對天衛軍勘防極為熟悉,抑或早便潛藏至此。不論何種,其目標即是太子,光憑這一舉,便不得不讓人懷疑幕后cao縱者的身份。 “連太子殿下都負傷了,幸虧小姐今日沒去。”小竹忽然在旁說了一句,神情倒真像是大舒了一口氣。 太子身邊必定不少侍衛跟隨,而薛翦卻是連一個幫忙揀獵物的人都不屑帶,萬一遇險,以寡敵眾,委實難保毫發無傷。 薛翦以為也是,遂輕輕頷了頷首,不知在沉吟著什么。 過不了多久,她于此事的好奇便如退潮般落了下去。 繼行刺一事發生后,營地的戒備又多了一重,原要再進行兩日的秋獵也將提早結束,只待明日天一亮,便啟程回京。 薛翦此行本欲松松筋骨,好好享受一番,可自嘉陽那日在御前泣告之后,她便斷了這個念頭。唯愿能平靜地熬過秋獵,回去找師父請教武藝。 眼下變動須提前回京,恰合她意。 天幕漸漸低垂,星辰顯現,風中不覺狹帶幾絲料峭之意。 因外邊圍得實,薛翦在帳內又無事可做,遂難得午睡了一次。 醒來后,案上不知何時點了燭,幾簇幽紅搖搖曳曳,迷人心魂。案旁端坐著一個竹青色的身影,其臉龐在昏暗之下竟有幾分看不真切。 薛翦忙坐起身,含糊地喊了句:“哥哥怎么來了?” 薛植羨聞言轉過頭,見她醒了,溫聲道:“我也是剛來,看你在歇息便沒喚你。” 薛翦方還有幾分恍惚,現下一聽見哥哥的聲音,倒是來了精神,三兩息便下了榻,坐到他旁邊。 因是合衣而睡,突然從衾被中掙出,不由覺察些許涼意,遂將手往火苗邊湊了湊,笑著問:“哥哥還沒說找我什么事呢。” 頓了頓,忽又撐著眼眸,驚喜道:“莫非今日便要回去了?” 卻見薛植羨彎唇搖了搖頭,“啟珧曾跟我說你送過他一瓶傷藥,比京中常見慣用的那些都好上許多,可有此事?” 話落,薛翦略一挑眉,隱隱覺得他此番來多少與太子有關,忖度片頃,輕輕點了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