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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地笑,偷偷地得意,也偷偷地生氣。 陸欽南嘴唇動了動,回答是什么,她聽不到,只手指摸上去,沿著他的唇線鉆進去。她壓著他的左肩,側過臉,清澈的眼睛里,映著他線條流暢的下巴,還有他過分偏愛她的濃情蜜意。 垃圾桶內有被她因生氣而暴力捏爛的草莓,草莓汁殘留在她的手指上,此刻是纏繞在他的味蕾上。 陸欽南拉下她的手,垂眸看她,表情奇怪。 她笑起來,用被他弄濕的手指在他臉上刮了一下,然后跑開。被丟在地毯上的槍,一直未有人動,安安靜靜,唯有熱鬧的是地毯上被燈映照著的,時而縮短、時而拉長的影子,墨綠色的裙擺。 每挖掘出一個秘密來,她收獲前所未有的滿足。他的秘密不再是對她的褻瀆,是成就她的滿足。 陸欽南抓住墨綠色的裙擺,她停下躲避他的步伐,回頭拽了拽被他抓著不放的裙擺。他一手摟過她纖細的腰,帶進懷里,堵上她笑聲不停的嘴。 ☆、107 睡與醒的邊界中—— 衣著靚麗的Sandy站在他面前, 她手挽著鑲嵌著亮晶晶珠石的挎包,她捏著包左右搖擺, 講:“多謝你送我, 不過,你品味未免太差。” 他坐在昏暗中, 動彈不得。那只包,他記得,那不是他的品味。只是有一日, 和興的阿叔有意無意跟他提起Sandy,他猶豫許久;那一日,正巧是她生日,飛仔龍問他要送什么。 那只包,其實是飛仔龍的品味。 眨眼間, 是Sandy披頭散發地坐在藤椅上, 看也不看來人, 只講:“……陸欽南,總有一日,你的所作所為, 會給你帶來報應,你信不信?” 中式風格客廳內, 陸欽南轉過臉, 冷漠地望向蜷縮在角落的阿叔,阿叔從飛仔龍求饒不成,轉而向陸欽南求饒, 放過他這一次。 陸欽南問Sandy想如何處理。 Sandy慢慢抬頭,兩眼無神,不去看對她動手的阿叔,是去看陸欽南:“點解死的人不是你?” 陸欽南不在乎Sandy的話,其實,他也蠻好奇,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閻王爺生死簿上到底有沒有他的名字,為什么總是受傷,又總是死不成。 他跟飛仔龍打聲招呼便離開。隨后,他斬斷所有聯系,不給Sandy一絲希望,Sandy生病了,要走,他同意,要錢,他表面不給,卻是要飛仔龍以他自己的名義幫Sandy離開。 Sandy恨死他,離開前,不忘詛咒他。 報應?他信嗎? 十四歲的陸欽南在彌敦道到處躲藏,一直在跑,一直在喘氣,只出不進。他罵爹罵媽,見鬼,突然撞上了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傅時津。 “躲進去,別出來。” 戴著眼鏡的傅時津,是好好學生模樣,往他跑來的方向走過去,沒走幾步,又折回來,將書包里的全麥面包塞到他滿是傷痕的手里。 他沉溺在震驚與困惑中。 等傅時津回來,干干凈凈的純白校服上多了好幾道鞋印,眼鏡也碎了。 眼鏡碎片的縫隙中忽然滲出血,越來越多,而嘴里的全麥面包泛著血腥味,他驚怕起來,轉身沿著狹窄的樓道拼命地跑,邊跑邊干嘔。 身后響起了刺耳的槍聲。 他放慢腳步,回頭看了眼,陸欽南站在那里,手握著槍,朝穿著純白校服的傅時津開了槍。 全麥面包掉在地上。 血腥漫入他胸腔,快要窒息時—— 一只溫暖的手覆上他痛楚的眉頭,然后又擠進他因噩夢而發燙的懷里。溟濛間,好像是有人驅散掉他那些鋪滿鮮紅色血腥的夢。 暗黃的床頭燈投在深藍色床單上,鐘霓若有所思地盯著溺在夢中的陸欽南。看了許久,她翻過身下床,腳步聲輕輕地走到桌柜邊,拿過擺放在上面的香煙盒,抽出一支,聞了聞味道,有些刺鼻,不滿意,但也將就了。 再回到床上,鐘霓一只手夾著香煙,一只手摸向他的臉,沒有同情,沒有心疼,只有茫然與煩躁。 一支煙彌漫的時間里,陸欽南忽然地握住她貼在他眼角邊上的那只手,睜開眼,望住她,眼里的軟弱忘記收起。她尚在他眼前,Sandy口中的報應并未來到。 鐘霓迅速抽出手,跳下床,轉過身,對著他,食了口香煙,卻咳嗽起來。煙民新手,比不過老手,世上最無用的話一定是香煙盒上的健康提示語。 陸欽南支起上半身,目光不明地看著她。 香煙丟進煙灰缸,讓它自滅去。不可以自滅的是陸欽南。鐘霓重新回到他懷里,埋怨他的威士忌和香煙。忽地,她板起臉:“你講幾多次戒煙?” 次次都言而無信,真失敗。 陸欽南看著她的臉,生動的、安靜的、冷漠的、熱情的……他所有鮮活快樂的感覺都交予她管控。他抱住她,緊緊的,眼睛盯著床頭柜上暖黃燈罩。 燈不會滅了,他想。 “不會碰了,我會戒。”他側過臉,吻她耳垂,“……只要你不離開我。” 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么都肯去做到。 鐘霓面無表情,拍了拍他后背,掌心之下是滿目瘡痍,沒有波瀾的面孔有片刻動容。她心想,陸欽南真厲害,明明肌膚相親那么多次,她的手摸不到他的后背,一摸上他就找各種理由束縛住她雙手,以為是情趣,實際是謊言,名曰不要她亂摸惹火,突然有一天,就讓她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