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傅時津先是不明白,撞進她眼睛里,悟到她歡笑的壞,明白了。他抽回手,還未講話,她立時講:“嗱!你要當無趣長輩還是做我老公啊?” “我擔心你,束縛你一只手的自由,我就是無趣長輩?”傅時津隨手端過圓木桌上的茶杯,淺淺呷一口熱茶。 “阿Sir,你廿九啊就學我姑父喝茶?年輕人都喝時髦飲料啊。” 傅時津一口茶水許久沒咽下去,他看向鐘霓,眉頭一挑,一口茶水咽下去了。他笑:“我時髦,若招蜂引蝶,你不吃醋?” 鐘霓愣了片刻,也笑了,“哇,阿Sir,你幾時這樣自信?難道我時髦,招蜂引蝶,你不吃醋?” 他往后一靠,放下杯子,他的目光在一寸一寸地撫摸她的眉眼,也許是她側臉趴在枕頭的緣故,說話時的表情沒有往日生動,但那雙眼仍是好清亮,生怕有一天亮透他心中無數不堪面目,叫他于她面前無所遁形。 所幸,此刻目光無需鑄劍,是要溫柔撫摸,一如茶樓外面的綿綿月夜憐愛夜幕中世人。 是目光撫摸后,他想起不久前,小小阿芬在車上問他的那一些問題,于是他忽然問出口:“鐘霓,你喜歡我嗎?” 其實這個問題是白問了,他以什么身份問出口的?問出了,得到的答案有用嗎? 沒用。 但,她朝他伸出手。 他看著她,沒動作,一手在杯口緊緊握著。彌足珍貴的問題與答案,都沒辦法屬于他的。但,眼前這個人,會屬于他的。 他松開杯子,去握住她的手,然后聽到了她的回答:“阿Sir,我好鐘意你啦。” 荒不荒誕? 鐘霓不知江月講的那些什么情愛大論啦,只知舒服就夠。愛不愛?誰講得清楚?拉上耶穌過來講,保管也講不清楚,凡人聽不懂的。 她凡人一個,愛不愛,是蓋棺而論的事啦。 鐘不鐘意,講出口好簡單,卻怕不夠重。 鐘霓親了親他的手腕,“不如,你繼續慣我?” “嗯?” “你慣壞我,好不好啦?”她軟下嗓音,是撒嬌的意味。傅時津沉默與她對視,良久他悶笑:“你記仇的本事,未免太大,我好怕。” 她想爬起來,奈何后背好痛好痛,只可以這樣握著他的手,連擁抱都沒有,她親了親他有些粗糙的虎口,要努力說服他,“你慣壞我,我會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的!”她夸大語氣,只為說服他。 女人不能被慣,慣久了,會沉溺享受,會上癮不可自拔,心里亦會留下一根刺,沾了情愛海水,拔出去一定好難受,又干又渴,空蕩蕩的,像是被剜走一塊很重要的事物。于是,她病態。 她好病態。 病態被慣壞,壞的終于生了情。她只要眼前的人。 防空洞,要永遠安全不崩塌才是完美。 “你不嫌我老氣小氣又無趣?” 鐘霓睜大眼睛,哭笑不得,“阿Sir,還講我記仇?分明是你才最記仇!” 樓下音樂突然變成張學友的《餓狼傳說》—— 她熄掉晚燈幽幽掩兩肩 交織了火花拘禁在沉淀 心剛被割損經不起變遷 她偏以指尖牽引著磁電 洶涌的愛 撲著我盡力亂吻亂纏…… 鐘霓皺起眉,忍受喪龍的魔音,學到其中歌詞,與傅時津講:“阿Sir!我對你情意好洶涌的!” 男人笑出聲,湊近她身前,半伏在床邊,歪過腦袋親了親她,看她的眼睛,窗外綿綿月夜也抵不上她眼中可愛的柔情。怕她再借用什么亂七八糟的歌詞,他怕了,只好慣她。 慣壞了,也是他的。 “等價交換,我慣壞你,你喜歡我。”但愿一直喜歡。但愿是一直。 得到他確定的話,鐘霓不再忍受喪龍的衰嗓,一臉苦色,推了下傅時津,“下去下去,叫那個衰仔收聲啦!唱什么不好,唱張學友!” 傅時津抬腕看了眼腕表,揉揉了她的眉眼,撫摸著她眉毛藏匿的一顆小痣,“我出去一趟,你有事喊榮叔,好不好?” “你倒一杯水放在這里。” “乖一點,不要亂動,再動不是一百天,是兩百天啊。” 她僵了僵,再三與他保證不動。 看他倒水后離開,不知是不是去搞定今晚惹事的摩托飛仔。她一拳打在床上,下次被她逮到,一定一拳搞定他們。 傅時津下樓,直接拔了錄音機插頭。喪龍忘乎所以,手持木筷作話筒,站在窗戶邊上的木桌上,搖頭晃腦,一口亮牙溢出的竟是磨人耳仔的魔音。幾個伙計像是早已習慣,榮叔早早去了二樓,只管看報,也是一副習慣的模樣。 沒了音樂,喪龍嗨不起來了,看見男人站在錄音機邊上,插頭扔在地上,他心一虛,立時從桌上跳下來,筷子扔回原位。 “祖——阿Sir。”喪龍站直了身子。 傅時津想起鐘霓方才一臉嫌棄喪龍唱歌的模樣,再想想喪龍與鐘霓先前有話有笑的時候,他冷不丁作評價:“太難聽,以后不許再唱。” 身后幾個伙計噗嗤笑出聲,就差拍桌叫好。早就該有人來治一治這條喪龍,唱的歌也是喪地折磨人耳仔。 喪龍瞪了眼幾個伙計,摸了摸自己的寸頭,“阿Sir,點解啊?” “沒有理由啦,怪你唱的太難聽咯。”一伙計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