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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影響你。” “跟我客氣?”白文元打開冰箱,拿出雞蛋和面條,“我給你煮面?” 常相思想,她給他做了那么多次的飯,最后吃一頓他親手煮的面條,不過分,點頭道,“好的。” 白文元脫了外套,里面穿著一件淺軍綠色的襯衫,站在灶臺前等水開,他認真地看著水面,仿佛里面有什么有趣的東西值得他研究一般。常相思靠在門框上看這個男人,他們曾經互相深入彼此的身體和心靈,毫無保留,他在她的身體里放肆撒歡,她在他的整個生活里自由出入,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你最近工作順利嗎?”常相思聲音有點干澀。 “還好。”白文元道,“工作范圍調整了,增加了新的工作內容,需要重新上手,所以有點慢——” “又調職了?”常相思忍不住聲音尾巴上調,略帶了幾分譏誚。 白文元看一眼常相思,道,“你要下幾個蛋?” “一個。” 他下了一個雞蛋,片刻后一碗清湯荷包蛋面條就出爐了,小心起鍋,端到小客廳的茶幾上。白白的面條上蓋了黃白的糖心荷包蛋,點綴了綠綠的菜心,常相思胃口大開,低頭吃面。 “看樣子很餓了呀!”白文元試圖緩和一下兩個人之間生疏的氣氛,輕松道。 常相思吃完面條,喝完湯,將碗筷整齊放好,扯了面紙擦干凈口手,這才沖他笑道,“最后的晚餐,很好吃,謝謝你。” 白文元的笑臉立刻冷下來,坐到她側面的單座沙發上,認真看著她。 常相思道,“我要離開B城了,這次是專門來和你告別的,以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面,但是這幾年我都過得很快樂,謝謝你。” “常相思!”白文元冷著聲音,盯住她不放,“B城多的是醫院,我已經在托人——” “你果然知道這個事情呀!”常相思搖頭,“可惜,本來我還對留在B城充滿了信心,但現在,我覺得還是離開比較好。” “你在說什么胡話?” “不是胡話。”常相思道,“我這一兩個月用的腦子,比過去七年都多,我簡直不知道我平靜的生活下面,藏了那么多的雷。你什么都沒告訴我,把我隔絕在真空里,當我發現不對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一個月前,我得知師兄的遭遇有可能是我的原因引起的,我在等,我想要沉住氣,看看你會不會給我說點什么或者需要我做點什么,可惜你沒有。今天,我知道鐘老師要調走了,我沉不住氣了。” “我現在怎么把自己的心情轉達給你呢?”常相思看著白文元,“恨自己太弱,恨自己太笨,還是責怪這個社會,責怪你,又或者是,怨恨你的——家庭呢?不,我想了一下午,相對于恨那些我沒見過的人,我更恨你。你沒有給我任何上場的機會,直接判定我要出局,為我做了投降的決定,并且是以一種非常不體面的方式連累了他人。” “相思,誰告訴你的?鐘楚還是鐘老,又或者是——” “他們什么都沒給我說過,反而安慰我,說對不起我,因為他們的關系導致我不能留院。我真是沒有面目去見他們,去告訴他們,是因為我,我的原因,導致他們一個離開自己鐘愛的崗位,一個年老了反而要去新的城市任職。”常相思忍不住激動起來,臉頰通紅,眼眶充血,“我一想到老師給我道歉,而我還傻乎乎地接受了,心里就火燒一樣難受——” 白文元沉默了一會兒,道,“相思,該我向鐘老道歉,是我對不起他們。是我太弱了沒有保護好你和他們,但是,你沒有必要因此而離開——” “那你說說,我是為什么而離開呢?”常相思眼中有淚,白文元的臉變得模糊起來。 白文元雙肘放在膝蓋上,身體前傾,雙手交合,半晌伸手去拿茶幾上的煙和打火機。火光閃爍,照得他眉眼如刀鑿一般,他心知,這一次恐怕是忽悠不過去了。 把玩著打火機,白文元垂死掙扎,“相思,我想聽你說。” “你家里,給你介紹了新的對象,是嗎?”常相思輕聲。 “嗯。”白文元淡淡地應了一聲。 “你這段時間,應該是在和她接觸,對嗎?”常相思認真看著白文元,“如果我想得沒錯的話,你并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因為如果你真看上了,大概會主動和我談分手的問題。” 白文元將打火機握在手中,“是。” “那你是在敷衍她,還是借此敷衍你的——” “你猜的都沒錯。”白文元道,“我調查了鐘老給我的那個電話號碼,理清楚了一些人際關系,衡量了一下自己的人脈,發現自己太弱了。如果強行去抗爭,或者將要面臨更糟糕的結果——” “所以你妥協了。”常相思道,“沒有問過任何人,沒有征求過我這個事主的意見,甚至也沒有在意老師和師兄這樣的池魚,直接為我們所有人,投降了,是嗎?” “這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常相思道,“我知道,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幫助師兄和老師,你的心是真誠的,我沒有責怪你這一點,我只是在怪我自己。” “相思,你不能把隨便什么十字架就往自己身上背,你背不起。”白文元道,“這個事,怪我太輕敵了。我們暫時低調一點,等過一段時間,我再去想辦法試試能不能將鐘老弄回來。”白文元心里也沒底,鐘老的事情只是不過是導火線無端點燃的戰火,一個大院的院長調動,不是他這個層級的人能夠辦到的,甚至,也不是他的父母能夠決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