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實沒偷東西。”

    搖頭。

    “你想殺了我們嗎？”

    搖頭。

    “你想救我們嗎？”

    搖頭。

    “你是個死人？”

    搖頭。

    寧歡受不了了，問她：“你是不是不會點頭只會搖頭？”

    啞婆婆依舊搖頭。

    ……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沙漏下面已經(jīng)堆起了一座小山，眼看著就要流盡。

    眾人都被折磨得有點受不了，只能自暴自棄地胡亂掃射。

    直到林子皓問出一句：“你跟莊生是一伙的嗎？”

    啞婆婆依舊搖頭。

    但這頭的蘇迢迢突然被這句話啟發(fā)，靈光一閃，想起那張讓她在剛剛做出了正確選擇的卡片——

    不要相信任何人。

    于是她開口：“你會對我們?nèi)鲋e嗎？”

    啞婆婆終于點了一下頭。

    “cao？那我們剛剛豈不是白推，她不會在亂搖頭吧？”路佳已經(jīng)被這劇情反轉(zhuǎn)得一口一個國罵。

    “問題是她有什么要需要騙我們的嗎？我們都不認(rèn)識她啊……”寧歡抓抓頭發(fā)，頭都快想破了。

    然而她的這句話一出來，蘇迢迢一下子被點醒，松開眉心，轉(zhuǎn)頭看向啞婆婆。

    誰知道一旁的陸禮跟她想的一樣，他們倆幾乎是同時開口提問：

    “你是在裝啞？”

    “是！！！”啞婆婆猛地抬起頭來，混雜著臟污的頭發(fā)下藏著她猙獰的臉，大睜著眼睛瞪著他們。

    桌上的燈光“噗”一下熄滅，音響里的倒計時結(jié)束，開始播放一段啞婆婆的自述，聲音蒼老而低啞：

    “年輕人，你們現(xiàn)在所在的是我的住處，當(dāng)年我偷走師傅的東西，就是為了阻止他奪舍渡魂……”

    音頻里大致復(fù)盤了這個劇本的幾個關(guān)鍵點，最后示意他們：

    “我今天救了你們，也算是保下了我?guī)熜钟诠鈽s的骨rou，好了，你們這就離去吧，不要再來了……”

    錄音播放完畢，房間里總算恢復(fù)了陽間照明，里面幾個人一時適應(yīng)不了這樣的光線，都被刺得瞇起眼睛。

    dm隨后結(jié)束自己的表演，從椅子上坐直，示意他們：“好了，劇情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你們是我?guī)н@個本以來唯三通關(guān)拿到he的，都是老玩家了吧，有什么問題現(xiàn)在可以問。”

    這是劇本殺結(jié)束后慣例的復(fù)盤環(huán)節(jié)，于是他們雜七雜八問了好多問題，最后不幸得知陸禮在劇本里的那個女朋友豆豆竟然也死了，她當(dāng)天為了給肖杰一個驚喜，藏在車子的后備箱里，跟著一起淹死了。

    眾人當(dāng)時聽到這個結(jié)局直呼無語，連蘇迢迢也沒忍住吐槽了句：“為什么送驚喜要把自己藏后備箱啊，拿命送驚喜？”

    陸禮在一旁低低答應(yīng)了聲：“嗯，不建議效仿。”

    等盤清了劇情，路佳又忍不住問了句題外話：“我們這兒這么多人，你為什么久光逮著我們家小姑娘搞節(jié)目效果啊，還拿老鼠這種臟招嚇?biāo)窟^分了吧？”

    這會兒燈光正常，dm又恢復(fù)了正常帥哥的樣子，笑著道：“你們海龜湯盤太快了，怕這個劇本對你們來說太簡單，就想著把關(guān)鍵的副會長信息卡給一個膽子小的，給之前再好好嚇嚇?biāo)o你們制造點難度。”

    蘇迢迢在今天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膽子小，想不到今天被狠狠整了一通就算了，對方還拋出這么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dm隨后找補(bǔ)：“不過人雖然是嚇到了，但是智商沒完全下線啊，最后不還是發(fā)揮效果了么。”

    “所以我們要是把肖杰交了，就都死翹翹了是吧？”寧歡問。

    “當(dāng)然啊，我就全拿你們渡魂了，”dm大大方方地一點頭。

    林子皓聽到這兒，沖蘇迢迢比了個大拇指道：“咱們迢姐還是牛，都被針對了還能動腦呢。”

    “……”蘇迢迢不知道自己這外號是怎么傳出去的，竟然連林子皓都知道了。

    “那也不看看肖杰是誰演的，我要對著禮子這張臉，我也不想交啊。”路佳嘿嘿一笑，一邊站起身來，跟著眾人一塊兒散場。

    蘇迢迢被這話嗆到，明顯是覺得心虛，默默把手塞回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悶頭往外走。

    陸禮知道她臉皮薄，不喜歡被當(dāng)眾調(diào)侃，便笑著替她解圍，開口戳穿路佳的話：“說得倒好聽，剛剛最想把我交出去是誰啊？我要是信你，現(xiàn)在都死了幾百遍了。”

    “哪有，你不早就死了么，我們剛剛雖然是he，但也沒帶上你啊禮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厲鬼奪舍了。”路佳嘖聲搖搖頭，順手環(huán)住張啟杭的臂彎。

    謬荷她們玩的本和他們時間差不多，等兩組人會合，從室內(nèi)出來，已經(jīng)是深夜十一點多，天色霧灰的一片，陰陰地攏在頭頂。

    但北城畢竟繁華，即使都到這個點了，街道上依舊涌動著車流，綴著兩側(cè)明亮的金色路燈，燦爛得晃眼。

    已經(jīng)過了地鐵運(yùn)行時間，眾人開始商量該怎么回去，張啟杭和路佳是校外合租的室友，不跟他們一路。謬荷是北城人，在學(xué)校附近有套小房子，要帶莊慧一起回家。

    剩下的就都是大一新生，法學(xué)院新生宿舍樓都在同一個區(qū)，分兩輛車打車回去。

    蘇迢迢其實可以和她們一起擠一擠的，但陸禮在等車的當(dāng)口問了一句：“要不要和我坐一輛？這樣兩邊都寬敞一點。”

    他是辯隊唯一一個還住學(xué)生宿舍的大三學(xué)生，和大一的宿舍其實離得有點遠(yuǎn)，要多走十分鐘路。

    但因為他們要一起健身，晚上他送她回寢室的次數(shù)并不少，她甚至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這件事。

    加上今晚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蘇迢迢有些貪心地、不想這么早就結(jié)束今天，于是點點頭道：“好啊。”

    即使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好像也沒關(guān)系。

    第51章 .  迢迢有禮   晚安雪

    對北城來說, 十二月過了冬至，就到了一年最冷的時候。

    夜間的風(fēng)穿過道路兩旁落光了葉子的行道樹，在腳邊泛起細(xì)密的沙沙聲, 一直等風(fēng)攜著軟而涼的觸感落到臉上, 有人抬頭驚呼——

    “誒，下雪了……”

    “今天是圣誕節(jié)啊，圣誕節(jié)下雪……”

    蘇迢迢跟著抬起頭來。

    最初只是很細(xì)小的雪點, 伶仃的幾粒，剛落下就化了, 在皮膚上成為一絲濕濡的涼意。地面依舊是干燥的，路旁稀落地堆著干枯的葉片。

    但青灰的天色被雪拂過后變得朦朧，糅上了干枯玫瑰的紫紅色，在邊際隱隱透著微光，色調(diào)沉沉的，就這樣一點一點開始飄雪。

    蘇迢迢不自覺瞇起眼睛, 眸光隨著雪飄落的痕跡, 一直落到身側(cè)的人身上。

    陸禮也在仰頭看雪, 側(cè)臉被路燈的光線暈染得恰到好處, 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在光影交織處起伏，下頜線清晰而明朗, 眉梢眼角都綴著微光, 表情很溫柔。

    很難想象會有人用這么溫柔的目光看雪, 以至于僅僅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間, 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有關(guān)浪漫的感嘆。

    雖然已經(jīng)不是北城的初雪了，但畢竟是他們一起看的第一場雪，更何況今天是圣誕，一年中最適合下雪的節(jié)日。

    出租車很快就到了, 可以隔著窗玻璃看雪慢慢變大，呼吸間落出的熱氣覆在玻璃上，薄薄一片，從里向外仰望天色，仿佛霧里看花一般。

    路兩旁的商店櫥窗大都換上了呼應(yīng)圣誕主題的裝飾，點綴著大大小小的圣誕樹，仿佛都靜靜等待著、迎接雪的到來。

    車?yán)锉溶囃飧察o，蘇迢迢看著窗外，開口時的聲音不自覺放輕：“北城每年都會下好多雪啊……我家那邊雖然也會下，但總覺得很難得，一年也看不到幾次……”

    陸禮側(cè)過臉來問她：“你是南方人嗎？”

    雖然都已經(jīng)認(rèn)識大半個學(xué)期了，但蘇迢迢是個界限感很強(qiáng)的人，平時不會主動提起這些。他記得剛加她微信的時候，她的所在地顯示為所羅門群島，顯然是不想透露真實信息。朋友圈也可以一連好幾個月沒有動靜，即便偶爾發(fā)一條，也基本在分享書或者咖啡。所以一直到今天，他都并不是很了解她。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晚她回答得很干脆，點點頭道：“我是平江人啊，跟申城離得很近。”

    “你知道我家在申城？”陸禮沒想到她不僅知道，而且可以脫口而出。

    “你微信上不是寫了嗎，像你這么老實的人，微信上寫什么就是什么吧？”蘇迢迢枕著下巴看他一眼，又問，“我們離得這么近，申城應(yīng)該也不常下雪吧？”

    “是不常下，”陸禮說著，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只要下了，就會有很多人去迪士尼。”

    “也是，我好像還沒在迪士尼看過雪……”蘇迢迢想象了一下，轉(zhuǎn)而道，“不過平江下雪也很美，雪霽初晴的時候可以去逛園林。最好早一點，平江人特別愛逛園林，遲了之后雪地會被小孩子踩壞，逛完之后再去吃一碗泡泡餛飩，特別特別舒服……”

    算算日子，她從八月中旬開學(xué)軍訓(xùn)以來就一直沒回家，眼下離寒假只有半個多月了，難免讓人有些想家。

    陸禮聽著她的描述，不由彎了彎唇，問：“你們期末周什么時候結(jié)束？”

    “最后一門公共課是一月十三號早上，我mama一直催我早點回來，買的是當(dāng)天傍晚的車票，”蘇迢迢一五一十地回答，末了順口反問，“你呢？”

    “比你早一天考完，不過買的是第二天的機(jī)票，差不多是同一天回去的。”陸禮回答。

    蘇迢迢默默點頭，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她前幾天買票的時候看過中轉(zhuǎn)方案，因為北城到平江沒有直飛的航班，如果要坐飛機(jī)的話，她得先飛到申城，再坐高鐵回去。

    而從申城到平江，坐高鐵只需要二十三分鐘，比在北城坐地鐵從五環(huán)跨到三環(huán)要快得多。

    是一個很近很近的距離。

    蘇迢迢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想到這些，思緒隨著愈發(fā)模糊的窗玻璃變得散漫，直到陸禮再度開口：“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嗎？”

    蘇迢迢眨了眨眼，回答：“好像沒什么特別的安排，就是看書、學(xué)習(xí)、練琴、健身……這些吧。”

    “不會想出去旅游嗎？”陸禮看向她。

    但蘇迢迢搖了搖頭：“這個學(xué)期太累了，等我結(jié)束期末周，回到家可能會想先睡個三天三夜吧……再說我很懶，又怕冷，比起大冬天跑出去旅游，還是待在家里比較舒服。”

    陸禮笑著點點頭，應(yīng)了聲：“這樣啊……”

    “所以你呢？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嗎？”蘇迢迢已經(jīng)習(xí)慣跟他聊天的節(jié)奏，不再像個木頭似的問一句答一句，很自然地往下引出話題。

    “會去我父親的事務(wù)所實習(xí)一個月，除此之外……跟你好像差不多。”陸禮說到最后，歪了一下頭，眸光清亮，車外一束束滑過的燈光像落進(jìn)一汪濃翠的潭水中。

    “那你不會想出去旅游嗎？”蘇迢迢又隨口拋回這個問題。

    “可能會吧……”陸禮低低地應(yīng)著，末了輕笑了聲，“可能會想去平江看雪景呢。”

    他的聲音很好聽，因為接近平時睡覺的點，聽起來沉沉的，又帶了幾分散漫。

    蘇迢迢分不清他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客套話，只是心跳不受控制地隨著他上揚(yáng)的尾音微微加速，就跟鉤子似的，勾出來一個自作多情的猜測：

    他不會是想來看她……所以要來看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