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下來，他算是徹底放心了，溫漣的確是一個合格的醫(yī)生，不論是從心理素質(zhì)還是專業(yè)素養(yǎng)來說都是一流水平。

    曹隊長甚至有些疑惑，以溫漣現(xiàn)在的縝密和堅強，為什么會因為丈夫出軌患上雙相。

    他只能歸結(jié)于喬青言做的事太過分，把好好的女醫(yī)生逼成那樣。

    王振還沉浸在南穗簡短的回答里。

    直接去離了個婚，現(xiàn)在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嗎？

    他再次打量著微笑的溫醫(yī)生，忽然就理解了“不是什么大事”這句話。

    是對于她來說，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比不上手里的斯語字典，干脆略過了這個話題。

    “溫醫(yī)生，我翻了詞典也沒找到肚子的對應(yīng)詞匯，是哪個啊？”

    “tumbo，斯語里一般沒有肚子這個概念，表示腹部一整塊區(qū)域。”

    南穗不假思索地回答出王振需要的答案，她在家里待的半個月有一大半都花在了斯語上，在不同世界里穿梭后，她的學(xué)習(xí)能力似乎也提高了很多，現(xiàn)在基本能掌握斯語里所有常用詞匯。

    上課的教室是空閑庫房改造的，是在醫(yī)院存放卷宗的地下空間。十幾個醫(yī)生的朗讀聲稀稀拉拉。

    斯語疊詞多，音節(jié)短促豐富，一連串念下來仿佛是在饒舌，夜晚的醫(yī)院地下室里仿佛響起了類阿拉伯語發(fā)音的奇怪饒舌歌曲。

    來地下室檢查庫房的工作人員都被嚇得瞬間精神。

    *

    醫(yī)療隊離開的時間定在11月，國際航班不能直達，還需要轉(zhuǎn)火車，即便是連夜轉(zhuǎn)機，路上也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醫(yī)療隊十三個人，來機場送行的親朋好友就有三十多個，每個人身邊都簇擁著親人，戀戀不舍地訴說著離別。

    曹隊長的小女兒差點哭出聲來，最后也硬是忍著沒哭，揪著爸爸的胡子奶聲奶氣地要他早點回來。曹隊長的妻子也從繁忙的科研工作里擠出一點時間，來機場作告別。一家三口短暫地在機場相聚，曹隊長的胡子接近被揪下來一根時候，妻子打趣著他，把小女兒抱到了自己手上。

    “你放心去，家里有我。”

    她的音色低沉，像一座堅實的港灣，令人安心。

    旗子揮舞在領(lǐng)隊手上，有人在合照，有人在擁抱，有人在親吻，還有人被塞了一束花。粉色的包裝紙里裝滿艷麗的紅玫瑰，捧在王振手里。

    花是他的女友送的，不由分說地塞進他懷里。

    其余人在起哄，興奮地吹起了口哨，夾雜著歡呼聲，“王振你還不求婚！！人家姑娘都送玫瑰了！”

    哪知道王振真的單膝跪地，從兜里掏出一枚戒指，半開的首飾盒被他虔誠地托在手掌中。

    候機廳里的旅客視線都聚焦在這對戀人身上，路過的人都暫時停住了腳步，送上一陣善意的掌聲。

    清亮的男聲有些顫抖，得到允許后小心翼翼地將戒指套在女友手上。

    “本來想回來再說的，現(xiàn)在想想還是留個禮物，把該說的話說完再走，等回來我們就結(jié)婚吧！”

    “感謝你的陪伴，包容我繁忙的工作，包容我又一次的暫時離開，希望我以后的路上都能有你。”

    南穗站在一旁，為王醫(yī)生的求婚成功熱烈鼓掌，安靜地看旁人的熱鬧。

    心上被撥起漣漪，屬于溫漣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xiàn)，與畢業(yè)晚會上的求婚有些相似的場景，平靜了很久的情緒出現(xiàn)一點波動。

    也只是一點，南穗將憂傷壓下。

    “在法律上，在情感上，都已經(jīng)擺脫他了。”

    可能溫漣真的能聽見南穗的話，那一點酸澀的情緒被吹散在風(fēng)里，南穗靠在立柱邊，看那對戀人在人群中相擁。

    她現(xiàn)在沒什么相熟到會來送她的朋友，只是在家里和夏琳把合同做了了結(jié)。

    敏感的女孩子紅了眼眶，擺出了平日里的保姆姿態(tài)，囑咐她好好照顧身體，又塞了一堆平時的食譜給南穗。

    南穗真誠地表示了感謝，也沒提N國的條件估計也用不上這些東西。

    終究還是幸運的，總有人愿意給予善意。

    離航班出發(fā)還有四十分鐘。

    曹隊長的妻子抱著小女兒揮動手臂，王振的女友撫摸著無名指的婚戒，眼里含著淚水綻放出熱烈的笑容。

    遠處有匆忙跑來的身影，南穗認出來人，往人群外走了幾步。

    “胡小姐怎么來了？”

    胡音氣喘吁吁地靠在立柱上，終于把氣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來送送您，想著溫醫(yī)生是今天走，聽說N國那邊信號不好，至少和您再見一面。”

    “對了，還沒恭喜溫醫(yī)生！”

    平時兩人聊天再沒有提過喬青言這個名字，胡音是走了同事的渠道，打聽到溫醫(yī)生離婚的消息，也順便知道了她這支援非醫(yī)療隊的目的地。

    “多謝你走一趟了，以后常聯(lián)系。”

    南穗轉(zhuǎn)過身，碰了碰胡音的手。

    胡音每次見到她都帶著緊張，手緊握成拳頭，還容易出汗，南穗只好塞了兩張面巾紙過去。

    “馬上到點了。真的不用自責(zé)，我們是朋友，說不定在N國我還得找你幫個忙呢。”

    南穗帶的行李不多，一個人就能拎起來，聽著領(lǐng)隊的呼喊聲準(zhǔn)備歸隊，最后回頭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笑容。

    飛機載著一隊醫(yī)護人員離開地面，藍天之上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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