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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覓笑了笑,道:“當然相信你。” 越棠長睫輕顫,慢慢抬起眼簾,去看沈覓。 沈覓安撫道:“你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安心讀書科舉入仕就好。” 他都沒有這樣相信過他自己。 沈覓怎么能……那么好。 越棠手指不自覺蜷縮了一下。 沈覓眸光溫柔。 “所以,你何必要做面首呢。” 越棠走了一下神。 忽然之間被沈覓的話拉回來,他怔愣了一瞬,卻沒有立刻回答,反倒是沉默了片刻。 沈覓沒有催他說話。 目前沒有什么變故,就算不想離開她身邊,也不用這樣急。 越棠如今不會對她撒謊,可是他不想說的,她也不至于逼他。 過了一會兒,越棠聲音極輕,卻開了口,道:“越棠無處能報答殿下,只是想快點對殿下有用。” 他眼眸清透,聲音又低又輕緩:“可是,等到我能夠為殿下排憂解難,還需要不短的時間。” 說完,越棠便站起身,也沒有問沈覓有沒有聽清楚,便彎起眉眼,勾出淡淡的笑,道:“殿下,我們回去嗎?” 越棠心思敏感。 他也想要報答沈覓,可是沈覓什么都不缺,她不需要他的報答。 他就只想對沈覓有用一點,好長久在她身邊。 做沈覓的面首沒什么不好的。 沈覓忽然叫住他。 “越棠。” 越棠轉過身,眉眼帶著淡淡的溫軟的笑意。 她說他笑起來好看,越棠便總是笑著了。 沈覓心中忽然復雜。 總是迎合她的話,順從地不得了。 她蹙了蹙眉,問道:“你這樣不累嗎?” 越棠怔了一下,道:“不累。” 沈覓起身走了兩步,到越棠身前,站近了才發現,如今她只到越棠下頦。 沈覓只好被迫抬頭看他,壓下略起的不適應,認真道:“你怪我將你困在北朝嗎?” 越棠立刻搖頭。 “是殿下幫了我……讓我能脫離南朝。” 沈覓“嗯”了一聲,又道,“喜歡北朝嗎?” “喜歡。” 沈覓輕輕道:“那北朝對你來說,應當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別家少年如何,你便應當如何。” “而不是小心翼翼。五年,夠了。” 越棠愣住。 沈覓都知道。 出了黃金臺,兩人直接上了公主府的馬車。 車簾落下,遮擋住正午的烈陽,門外的溫度慵懶又怡人。 馬車車廂偶爾因為車夫駕車的減慢變快而輕輕搖晃,一停一走,便會帶動窗簾上的翠玉流蘇輕輕碰撞。 靜謐之中,越棠輕輕出聲,道:“殿下。” 這正是午睡的時間,沈覓正有些困倦地倚著車壁,聽到越棠叫她,便懶散應了一聲。 越棠聲音很輕。 他的嗓音清清冽冽地,是那種介于清脆和低沉之間的,很清透冷冽的音質。越棠如今吐字清晰又標準,在北朝生活的幾年間,原本軟糯的南朝口音幾乎消失不見。 沈覓聽到他說道:“殿下能再叫我一聲小棠嗎?” 沈覓一愣。 卻見越棠低眸看車中小矮幾上的茶葉上下翻沉,就是沒有看她。 五年前,她因為心軟怕嚇到小越棠,便主動改口,親切叫他小棠,又因為千金樓,她懶得再配合他拉近距離,便叫回了“越棠”。 可是對于越棠來說,沈覓這五年都很生疏,和以往截然不同地,喊他越棠。 他不敢僭越,不敢求沈覓原諒,也不敢再有親近。 今日……他只想再聽一次。 沈覓反應過來,差點笑出來。 一個稱呼而已。 云霏她都沒叫小名,“越棠”叫習慣了也就沒改口。 一個稱呼就能讓他誠惶誠恐五年之久。 沈覓忽感有趣,壓下唇角的笑,道:“小……” 越棠長睫一顫,抬眸看她,眼睛亮了起來。 云霏忽然掀開車簾,皺眉道:“殿下,宮中加急來了消息,讓你盡快入宮。” “棠”字沒有出口,沈覓皺眉,道:“又有什么事?” 越棠輕抿了一下唇,沒有說話。 “南朝使團提前到了冀州境內,不日便將到達麗陽。” 顧微瀾為質六年,今年已經二十有一,也該回去了。 南朝使團已經前來接人。 沈覓應了一聲,透過車簾的縫隙往外看了看,馬車已經到了公主府所在的巷子。 沈覓對越棠道:“快到公主府了……” 越棠笑了笑,道:“殿下快些入宮吧,我在此處下車,不遠就是公主府。” 越棠起身下車,云霏讓開身子。 沈覓抬手撩著簾子,忽然出聲道:“小棠。” 越棠身形一凝。 沈覓叮囑了一聲:“衛江今日不在,你小心些。” 越棠側過身看著沈覓,眼眸明亮,少年仿佛忽然便有了少年人的意氣,唇角揚起好看的笑容,道:“麗陽城里,不會有事的。” 沈覓笑了笑,便放下簾子。 馬車從越棠身邊駛過,沿著官道一路朝北,往皇宮而去。 天色正好,如今正值深秋,空氣中已經帶了寒意。步道兩側紅楓如火,光線正好,將寬敞的巷道映襯如夢幻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