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風華正茂 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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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相?”對面,看到來人是盧玄慎,齊庸言已經(jīng)有些驚訝地開口。 “您怎么來了?是考場發(fā)生什么事了嗎?”齊庸言皺著眉道。 他跟盧玄慎實在不熟,以前沒什么交情,盧玄慎得勢拜相后,雖然公務上多有往來,但也僅僅是公務,私下實在沒什么交情,因此這會兒盧玄慎來找他,齊庸言便只能想到公務上的事。 “沒有,考場一切正常,無事發(fā)生,齊大人不必擔心。”盧玄慎微微笑著安撫齊庸言道。 齊庸言松了一口氣,便又問道: “那盧相?” 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其實也無事。”盧玄慎又朝他笑笑,隨即低嘆一聲。 “我只是,方才聽到齊大人那番話,略有感觸,方才經(jīng)過這里,便想著……有幾句話想對齊大人說。” “齊大人。”盧玄慎低頭。 “您對公主的深情,令人動容。” 第75章 盧玄慎的故事 酉時, 西邊日頭漸漸落下來,樂安在耳房,茶點也吃了, 投壺也玩了, 書也看了,看著日頭漸漸斜向西邊,便沒有再做什么, 只安安靜靜等著。 直等到三聲鑼響。 “公主,收卷了!”侍女喜滋滋地對樂安道。 樂安點點頭, 起身,出了耳房。 等到樂安重新回到門外的馬車上時,尚書省大門也終于打開,無數(shù)考生便從門內(nèi)涌涌而出,有人面帶沮喪,有人志得意滿, 在門外等候的考生家人們也一擁而上, 急切地詢問著。 樂安沒有動, 她坐在馬車上, 倚著車廂,看著大門的方向, 然后, 幾乎是在睢鷺出現(xiàn)的一瞬間, 便發(fā)現(xiàn)了他。 至于原因則無他——無論身形相貌, 睢鷺都太過出挑。 隔著洶涌的人群,樂安朝他揮揮手。 而睢鷺,也在出門后第一時間抬頭尋找公主府的馬車,然后就看到了樂安朝他揮手的樣子。 他臉上露出笑, 也揮了揮手,然后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終于到達馬車前。 將食盒書箱等交給侍女,睢鷺單手一撐,跳上了馬車。 樂安撩起了簾子,看他這身手矯捷,沒一點勞累一天的樣子,挑了挑眉:“看上去還不錯嘛。” 睢鷺也朝她笑:“幸不辱命。” 說罷,便鉆進了馬車,也將正撩著簾子的樂安抱進了懷里,低下頭,似要呼吸她身上的味道似的,深呼吸一大口。 樂安任他施為,哪怕此刻馬車簾子都撩起來了,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們在做什么,甚至樂安還能看到有幾個一直看著這里的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當眾這么親熱,要是換個小姑娘,怕是這會兒已經(jīng)害臊了吧? 不過樂安不在意。 她任睢鷺抱著,好奇地問:“這么說,你很有把握咯?” 睢鷺將腦袋從她頭上移開,看向她的臉,但仍舊緊緊抱著她。 “能不能中,我沒把握,畢竟我不是判卷人,不知道判卷者會怎么看,但——我盡力寫出了自己想寫的,我認為,這樣便已足夠。” 至于剩下的,就交給考官,和天意吧。 樂安笑著點點頭:“你能這樣想,就很好。” 馬車轆轆地開始行駛,日頭落下,外面一片橙黃橘紅,灑進掛起的車窗內(nèi)緊緊擁抱的兩人身上,一切便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光暈里,兩人碎碎說著話: “……冬梅姑姑親自盯著廚房,要做一席好菜來慰勞你,說是還特別請了你家鄉(xiāng)那邊的廚子來。” “我一點都不知道呢,不過……你這樣告訴我,沒關系嗎?”冬梅姑姑既然保密地這么好,想來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吧。 “哼哼,那有什么關系,反正都是給你驚喜。” 于是睢鷺低低地笑了起來,也不顧馬車還行走在大街上,更不顧馬車簾子大敞著,低頭就在樂安臉上啄了幾下。 不知是不是傍晚霞光的映照,此時的樂安,更如秾李夭桃,艷麗不可方物。 讓他很想親吻。 樂安躲閃了幾下——倒不是怕羞,只是她下午在耳房跟侍女玩投壺,很是出了身汗。不過,她怎么躲,都還在睢鷺懷中,自然是躲不過去的,于是最終還是只能任他親。 親完了,睢鷺又抱著她問:“我考試的時候,你回府了嗎?” 樂安搖頭:“沒有,我在尚書省一個耳房待著呢。”然后又說她是怎么打發(fā)時間的,看書、吃點心、投壺……甚至還講那棵楓樹。 “你去考場時有沒有經(jīng)過一棵楓樹,很老很粗的一棵楓樹,葉子已經(jīng)全紅了,很漂亮,以前我來尚書省時,便常常在樹下休息。” 睢鷺想了想,搖搖頭。 “我記得以前去考場的路上是要經(jīng)過那棵樹的。”樂安有些失望地道。 但這也正常,她已經(jīng)好幾年不來尚書省,考場會變,路自然也會變。所以只失望了一下,樂安便又打起精神,道:“那你以后再來,一定要去看看那棵樹,真的很漂亮。” 睢鷺點點頭,不過——“可若我再來不了尚書省呢?” 尚書省可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地方,不是為公務,誰會去個官府衙門,就為看一棵樹? 樂安白他一眼,“不許說晦氣話。” 普通人自然不能想來尚書省就來,就連她這樣的皇親國戚——雖然也不是說不能來,比如這次,只在門外待一會兒,不就有人請她進去了嗎?但到底,這是處理政務的地方,普通人無事來這里,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除非順利入仕,有了實權官職。 當然不是指睢鷺那個校書郎的清要官,而是實打實地,參與到國家政務中的實權官。 一旦有了實權官,不管是否隸屬尚書省,都免不了跟尚書省打交道,一棵樹而已,自然也是想看就看。 “好,那我下次去看看。”睢鷺接受了樂安的批評,從善如流,笑瞇瞇地道。 “這樣才差不多。”樂安也笑瞇瞇。 “對了。”睢鷺又道。 “嗯?” “除了讀書投壺,今日還發(fā)生了什么……其他的事嗎?”睢鷺問。 “其他的事?”樂安問。 “嗯……其他,有異樣的事。” 樂安想起盧玄慎,“去耳房的時候,碰到了盧玄慎。” 睢鷺一怔:“盧相?” “嗯。”樂安點點頭,“這個人可真是……” 樂安搖搖頭,嘆氣,“我原指望他成為一條忠心的好狗,卻沒想到,忠心太過了,其實也不太好。” 睢鷺有些驚訝地看著樂安,這是他第一次聽她用不帶譏諷的口吻,卻說出如此譏諷的話,將好好一個人形容成“狗”…… 樂安注意到他的眼神,笑:“你覺得我不該這樣說他?” 睢鷺搖頭,“我不了解他。”所以樂安既然這樣說,自然有這樣說的道理,他不好妄加評判,相比起一個他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他自然更相信樂安。 “嗯,我還沒跟你說過他的事吧?就算在外面聽到一些,估計也不清不楚的,畢竟盧家還要面子。” 睢鷺點點頭。 他的確聽過一些這位新任盧相的傳聞,但大都模棱兩可,又有各種離奇猜測,很像是不靠譜的坊間傳言,因此他也都聽聽就算,并未放在心上。 “那我就跟你講講吧,我好像還真沒跟人講過他呢!”樂安興致勃勃地道。 八卦可不是能隨便講的。 有些八卦可以隨便跟人講,當做茶余飯后的調味,但有些涉及他人無法啟齒的隱私的,卻只能跟最親最近,還確信對方不會外泄的人講,甚至最好一輩子別講,就捂在自個兒肚子里爛掉才好。 而盧玄慎的八卦,便屬于這后一種。 所以,雖然知道很多,但樂安還真的從未跟人講過盧玄慎的故事。 而盧玄慎的故事,其實也很簡單。 “你知道盧玄慎跟……嗯,我的那個前前夫,盧玄起,是兄弟吧,不過,他們并非一母同胞的兄弟,盧玄起是盧攸的正室夫人所出,而盧玄慎,則是妾室所出。” “妾室所出也沒什么,據(jù)說盧玄慎小時候很聰明伶俐,因此雖然是庶出,卻也很受疼愛,盧攸很寵愛他那個妾室,愛屋及烏,對盧玄慎也很是疼愛,那時候盧攸的母親,也就是盧玄慎的祖母也還在,同樣很疼盧玄慎,所以,雖然比起盧玄起,盧玄慎的身份略有不及,但也絕對是眾人簇擁、金尊玉貴的貴公子了。” 說到這里,樂安嘆了一口氣。 于是睢鷺接道:“然而?” 樂安哼哼一聲,對于他預判了她講故事的套路略有不滿。 但也還是接著睢鷺的話說了下去。 “然而,在盧玄慎七歲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對他來說天翻地覆的大事。” “——他的母親,跟家仆私奔了。” 樂安當然沒有親眼見過當時的場景,剛開始她所知道的,都是盧玄起仿佛談論笑話一樣說給她聽的。 而從一開始,盧玄起提起盧玄慎,從不以其名稱呼,更不用說“弟弟”,而是叫他,“雜種”。 因為據(jù)說,盧玄慎的母親跟那個私奔的家仆,其實不是直到私奔前才有首尾,而是早在盧玄慎出生前,就很不清不白了。 也就是說,盧攸至少戴了七年的綠帽子。 可想而知盧攸當時的心情。 于是,把私奔的妾室和家仆找回來,審問后,直接亂棍打死不算,得知兩人早有首尾,甚至連那妾室自己都不清楚盧玄慎到底是誰的兒子后,盧攸毫不猶豫,就令人悄悄弄死盧玄慎。 得到盧攸命令的下人,便在數(shù)九隆冬的天氣,將當時年僅七歲的盧玄慎剝光了衣服,扔進水里,想要做出個不慎落水而死的假象——畢竟盧玄慎已經(jīng)七歲,只要跟盧家有來往的人都知道盧家有這么一位二公子,聰明早慧,頗受寵愛,突然沒了,怎么也得有個說法,而妾室與人私通這樣的理由,盧攸是絕不愿外人知道的。 然而,不知道該說盧玄慎命大,還是他求生的欲望太過強烈。 在那冰冷刺骨的水里,當時才七歲的他硬是強撐著,下人拿長桿想將他打下水,不讓他露頭,他卻趁勢緊緊拽住了長桿,硬是撐了許久,直撐到向來疼愛他的“祖母”路過,實在不忍心看著以往疼愛的孩子就這么沒了,于是出言制止了下人,將已經(jīng)快沒了半條命的盧玄慎又撈了上來。 盧玄慎才撿回了一條命。 但也只是短暫的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