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風華正茂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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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那東西,還有誰在意,她又要為誰守? 然而齊庸言堅持,她便也不強求。 于是便這樣一直過下去了。 陡然多了兩個人要養,還一個病人一個幼童,齊庸言的負擔陡然加大,哪怕臻臻換上粗布麻衣,將身上所有的衣裳首飾都給了他,但亂世之中,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最不值錢,全部東西當了,也不過是三人半個月的口糧。 齊庸言便想法設法地去掙錢,去找吃的,每日在外奔波。 臻臻就留在茅草屋里,養傷,照顧孩子,看著太陽從升起到落下,在每日沉沉的暮色里,翹首等待著那個人歸來。 仿佛妻子等待著丈夫。 等待著他,也等待著他帶回來的消息。 從他口中,臻臻知道外面仍然在亂,甚至比之前更亂了,因為原本的皇帝死了,幾個皇帝的兄弟,也是她兄弟的人,互相打來打去,今天東風壓倒西風,明天又是西風壓倒東風,看似是幾個王爺們之間的內斗,可背后,卻處處都少不了各大世家的影子。 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夫家,盧家。 甚至更準確一點,她的駙馬,盧玄起。 她,樂安公主失蹤的消息沒有傳出一點點,仿佛無事發生,仿佛她仍好好地待在公主府,盧玄起仍舊每日錦衣駿馬出行,在她的各個兄長之間游刃有余,每個人都求著他的支持,比之臻臻的親兄長做皇帝時,還要風光無限。 “……聽說魯王還給他進獻美人,卻被他拒了,說家有愛妻,不敢承受。”齊庸言隨意笑著跟她說著聽來的八卦。 臻臻嘴角露出譏諷的笑。 齊庸言察覺到她的表情,納悶問:“怎么了?”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后,臻臻的腳傷早就好了,能下地,能做事,除了帶孩子,甚至能幫著齊庸言做飯洗衣掃地,最后甚至還在茅草屋前面的空地上一點點整出了一小片菜地,撒上了菜種。 一開始當然是不順利的。 這些事,她從來沒有做過,于是做飯燒糊,衣裳洗不干凈,掃地掃地滿屋灰塵……齊庸言讓她不要做了,等他回來再做也是一樣的。 但這次換臻臻不肯了。 不會做就學,沒有人天生什么都會,也沒有人天生什么都不會,她又不是傻子,別人都能做的簡簡單單的家務活兒,她怎么就不能做了? 她憋著一股勁兒,看齊庸言怎么做,她跟著學,沒過幾天,就學地有模有樣了。 于是她便包攬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讓齊庸言專心在外面跑,甚至有時回來的早了,還能借著未落盡的天光看一會兒書——是的,齊庸言甚至還讀著書,哪怕飯都吃不飽了,他也沒把書賣掉,而是一有空便看書,有靈感想要寫什么時,沒有紙筆,便用樹枝在黃土上寫寫畫畫。 “戰亂總有結束的一天吧?等到結束時,我現在用的這些功夫,不就派上用場了?況且,讀了幾十年書,就為有一日能為這江山,這百姓,獻上些許綿薄之力,如今放棄,豈不可惜?”臻臻問他為何如此艱難還要讀書時,他笑著如此回答道。 那一瞬間,臻臻覺得他的笑容是那般的耀眼,以致她胸膛發堵,眼眶發酸。 可是,即便齊庸言的愿望如此美好,戰亂卻又何時才能結束呢? 甚至不僅僅是外面的戰亂,就連他們當時容身的那個小小茅草屋,都隨時有可能被摧毀。 臻臻和齊庸言在一起的第二個月,外面才終于傳來樂安公主失蹤的消息,而京城里,也突然多了搜尋她蹤跡的金吾衛。 “……這會兒是魯王占上風了,把其他幾個王爺都趕到了京城外,秦王昨夜被流矢射中死了,剩下幾個,也不知道能撐到幾時,總之這會兒京城是魯王的地盤,剛一控制住,便下了命令要全城搜索樂安公主,和樂安公主身邊帶著的,先皇唯一留下的承平皇子。” 齊庸言說到這里時,聲音忽然頓住,看了臻臻一眼。 見她沒什么反應,才松了一口氣,又說魯王的搜索應該也就這幾日,畢竟比起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還是城外虎視眈眈的幾個成年王爺更有威脅。 臻臻微笑著點點頭。 然而局勢并沒有如齊庸言說的那樣輕松。 對于樂安公主的搜索越來越緊,哪怕臻臻已經將面容掩飾地與以往全然不同,又跟齊庸言假扮夫妻,卻還是在應對搜查的金吾衛時,免不了受懷疑。 “沒事的,沒關系,別害怕,有我在?!饼R庸言什么都沒有問,她將面容涂黑也好,主動提出和他裝作夫妻也好,都沒有問,只是在她緊張地身體都忍不住發抖時,把她抱在懷里,拍著她的背,如此說道。 臻臻朝他笑笑,說:“我不怕?!?/br> 她真的不怕。 她只是擔心。 擔心她護不住胞兄唯一的子嗣,擔心她見不到戰亂結束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更擔心完全無辜的他,會因為她的原因而被牽連。 別的她把握不了,但起碼最后一個,她可以做到。 于是,在又一次驚險地躲過金吾衛的排查后的當天夜里,她帶著孩子,離開了居住了一個多月的,屬于齊庸言的那個小屋。 從此顛沛流離。 從此驚險叢生。 從此無所依靠。 很難,很苦,可她到底捱過去了。 捱到戰亂終于平息,捱到世家分割好勢力,捱到許多人都死了,她的駙馬,她的兄弟,她的許許多多曾經熟悉的親朋…… 皇室凋零,無數勢力拉扯之下,終究沒有誰敢不顧其他家,直接奪了李氏江山,而是想起外面似乎還有個孩子,有著最正統的皇位繼承資格,卻才僅僅五歲,正是軟弱可欺。 于是,“失蹤“多年的樂安公主,和先皇留下的唯一的子嗣,被風光迎回京城,入主皇宮,重新成為皇城的主人。 之后的第三年,時隔數年之后,朝廷才終于重開春闈。 那一年,是臻臻——不,是樂安親自主持的考試。 在人潮涌涌中,在無數黑發或白發、錦衣或布衣的學子中,她一一查看,仔細尋找,終于,在看得眼睛都累了的時候,看到那張臉。 齊庸言。 已經比當初沉穩凝重許多,但仍舊還是青年的青年,正在人群中看著她笑。 她也對著他笑。 仿佛又回到當年,他在昏暗的天光里看書,在黃土上寫字,她問他為何,他說等到戰亂結束,要一展所學,考取功名,然后要用這一身所學,為江山、為百姓敬獻綿薄之力…… 如今,這江山仍然凋零破碎,岌岌可危。 然而,終究已經比過去好了。 她還在,他還在,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也在。 那么,終有一天,這江山,終究會如她所愿,亦如他所愿,更如,天下人所愿。 * 樂安沉浸在過去里,許久沒有說話。 齊庸言也不催她,就仿佛過去那樣,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時,他不說話,也不做什么,只在一旁靜靜看著,陪著她,等她自己過去。 而他也知道,她不會允許自己沉溺在這種狀態太久,事實上,除了初見時,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她那樣失態。 重逢后的李臻臻,或者說樂安公主,幾乎再不曾在他面前露出過一絲真正的軟弱。 她和他記憶中,那個月夜里,抱著稚兒,散發亂衣,楚楚可憐,滿身狼狽倒在他懷里的姑娘,仿佛已經不是一個人。 她堅強,她達觀,她活潑,她嬉笑怒罵,她用弱小的身軀,撐起當時還只是孩童的圣人頭頂的一片天,更撐起大梁江山的一片天。 可他卻總還記得初見她時的模樣。 他也總還記得,因為他的無能,因為他護不住她,她才會說都不說一聲,悄然離開他的世界,才會變成后來那樣,讓他無比心疼的模樣。 他幼承庭訓,苦讀詩書,時時刻刻聆聽圣賢教誨,可是,沒有哪一個圣賢教過他,要把江山社稷,壓在一個女人的肩上。 她應該無憂無慮。 她應該養尊處優。 她應該像羽毛華美的鳥兒,養在最漂亮的花園,風吹不到,雨打不著,外面的風雨,就由他來替她擋去 他是這樣想的。 可是。 似乎直到如今,直到此刻。 他才終于發現,他似乎想錯了。 一切都是他想當然,是他自以為是,是他將自以為好的一切強加在她身上。 他只看到她當初軟弱狼狽的模樣,卻沒看到,她在那樣的處境里,依舊在努力地做著自己能做的一切,依舊在前路未知時,舍棄了似乎安穩的他身邊的生活,選擇奔赴了更加危險更加艱難的前路。 相識二十載,他卻似乎從來不曾真正了解她,也不曾—— “你說得對?!?/br> 二十載后的如今,面對著面前模樣已經變了許多,甚至眼角都出現隱約的細紋,似乎再不能被稱作姑娘的姑娘,齊庸言輕聲說道。 “我沒有相信你,我甚至不曾真正了解過你。“ “所以我失去了你。“ 他閉上眼,眼前往事一幕幕浮過。 那一年的春闈,他苦讀多年的努力,終于見了成果,他中了進士,他得了官職,他把家鄉的老母接到京城,他甚至在鼓起勇氣向她表達心意后,終于達成數年來的所思所想,與她結為夫妻。 之后的日子,便仿佛陽光下的泡影。 每一個角度,都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他沉迷其中,覺得一切都完美無缺。 可哪有什么完美無缺。 看似完美無缺的日子,不過是有人在隱忍,在隱藏。 起初只不過是母親對她的一點小小不滿,不滿她整日留在皇宮,不滿她沒能為齊家誕下一兒半女。 他自然勸慰著母親,幫她說話,可他的內心,又何嘗不是那樣想的呢? 他不想看她在那幽暗深邃的皇宮里步步為營。 他不想看她心力交瘁地應對世家朝臣的種種刁難。 他不想看到她日日夜夜伏案疾書,寫的字比苦練書法的學子還多,寫到手腕酸痛,手背長包,每每哭鬧著讓他哄。 他更不想時刻提心吊膽,怕某天醒來,突然聽到她被謀害的消息。 “太辛苦就不要做了吧?”她向他撒嬌呼痛時,他哄著她,用開玩笑的口吻如此說道。 可他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真的不想讓她在繼續那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