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風(fēng)華正茂 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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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風(fēng)華正茂》 作者:溫涼盞 第1章 睢水之濱,亭亭白鷺 樂安第一次聽到睢鷺的名字時,她那第二任前夫正要娶第三任夫人。 “……是弘文館劉大學(xué)士的孫女,十五歲,自小養(yǎng)在老家,沒在京城露過面,不過聽說是個美人兒。” “這不廢話嘛,以齊庸言如今的地位,新娶的夫人怎么也不會是個丑女。” “只可憐了樂安公主,眼睜睜看著舊愛娶新婦,還那么青春嬌嫩,不知道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 ——多謝關(guān)心,并不在乎。 再說又不是頭一回了,她要回回在乎,早氣死了。 還有,齊庸言算她哪門子舊愛? 她初戀初婚初心動都不是他,也就看他臉長得好加知情識趣才多當了幾年夫妻,最后還是她主動提了和離。 呵,下堂夫罷了。 樂一時興起臨時突擊來找牌搭子們玩耍卻不料聽到前夫八卦安站在垂花門外,心里瘋狂腹誹,臉上一點兒不露。 倒是旁邊引路的小丫頭嚇得半死,瘋狂擠眉弄眼,試圖提醒那幾個唾沫橫飛的貴夫人,可惜,貴夫人們背后沒長眼,接收不到訊號。 樂安替小丫頭眼睛累,決定做個好人。 “咳。” 她輕輕一咳。 “啪。” 再一腳踩在枯枝上。 想來她的玉音已深深刻入貴夫人們的骨子里。 樂安一聲咳罷,說得最興的宋國公夫人便陡然像被人掐了脖子。 樂安再踩一腳,其余幾位夫人也猛然像雨打的鵪鶉。 隨后,幾位夫人的脖子便像那井上的轱轆,齊齊卡嚓卡嚓地轉(zhuǎn)過來。 看見樂安,頓時露出如喪考妣,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的表情。 嗐。 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無人說。 樂安覺著自個兒的善良體貼也是刻進骨子里的。 比如此刻就十分體諒貴夫人們的處境,并不愿十分為難她們。 再說,好歹是多年的牌搭子,丟了她們,一時半會兒的,她找誰打牌去。 天大地大,打牌最大。 他齊庸言娶新妻算個雞兒。 樂安款款落座,吩咐人去取葉子牌,又素手托腮,看著各位戰(zhàn)戰(zhàn)兢兢閉口不言的夫人: “說話哪,怎么都不說話哪。” 她還等著聽她們繼續(xù)八卦哪。 打牌不八卦,那簡直就像吃面不吃蒜,趣味兒少一半。 尤其她這幾位牌搭子,那就是京城高門八卦百曉生,上至誰家祖上是賣鞋的還是屠狗的,下至誰家貓狗是土生純種的還是外域舶來的,都能說出個頭頭是道來,更不用說京中最新消息了,樂安有時閉門不出幾個月,新事趣聞一概不聽,可再出門集會赴宴,仍舊能緊跟京城潮流,幾乎全賴這幾位夫人的一張嘴。 所以,這么好的牌搭子,要珍惜,要善待。 許是樂安的眼神實在溫柔慈和,夫人們終于漸漸忘了惴惴,你一句我一句,場面頓時又熱火朝天起來。 先是主家,宋國公夫人起了個頭:“公主最近閉門不出,連前些日子的曲江宴都沒出席,怕是有許多事都不知吧?” 樂安嗯嗯兩聲。 不然也不會一出門就跑宋國公府來了,打牌是一個,聽聽京中最新八卦自然是另一個。 “唉,那妾身就要好好跟公主您講講了!”夫君主管宴享的光祿寺卿夫人兩眼一亮,大腿一拍,“公主,您可知這次曲江宴上最出風(fēng)頭的是誰?” “盧嗣卿?”樂安懶懶丟出一個名字,正是今科探花。 盧嗣卿出身范陽盧氏,以前倒是聲名不顯,但在試前向名士行卷時,著有洋洋灑灑詩一卷,賦十篇,策論一百六十篇,打破了行卷貴精而不貴多的慣例,卻叫許多名士大儒驚為天人,拍案叫絕,美言跟那決堤的黃河水似的滔滔不絕,只聽名士們的話,便覺得這人怕不是謝眺再世,子建重生。 然而樂安并不這么認為。 拍案叫絕沒覺著。 拍案叫罵倒還差不多。 樂安為何這么清楚? 因為盧嗣卿也向她投卷了。 只是樂安的順位似乎比較靠后,盧嗣卿將京中名士大儒全投了個遍,似乎才終于想起還有樂安這么個人,而這時他的美名已經(jīng)鵲起,樂安聽著無數(shù)名士贊美的話,抱著鑒賞美玉的心態(tài)看完了盧嗣卿的卷子。 而后就一個想法—— 就這? 一卷詩、十篇賦、一百六十篇策論,在樂安看來,絕大多數(shù)不過稱得上及格以上,是三館六學(xué)文采稍好些的學(xué)生都能作出的程度。 那些名士的評價,實在過于溢美了。 這本來倒也沒什么。 畢竟這年頭,寫得好不如吹得好,也是常有之事。 可偏偏,盧嗣卿那一百六十篇及格以上的策論里,夾著一篇格外出挑的。 文采斐然,鞭辟入里不說,樂安權(quán)當盧嗣卿寫這篇時當真謝眺子建附身,可更重要的是內(nèi)容—— 表面上是痛陳歷代王朝末年積弊,然而暗暗指向的意思,卻是均田地,抑世家。 樂安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信自個兒沒領(lǐng)會錯。 打死樂安都不相信,盧嗣卿一個盧家人會寫出這種文章。 他還能均自個兒的田,抑自個兒的家? 原以為這位只是吹地厲害,現(xiàn)在看來卻還涉嫌弄虛作假。 樂安當時就氣沖上頭,拿著盧嗣卿的卷子闖了本次科考主考官,禮部侍郎的官邸。 卻壓根沒說幾句話,就被人硬生生懟出來。 “你都多大了,莫要再意氣用事。” “憑一篇策論便能看出別人要科舉造假,您可真是慧眼如炬。” “珍珠還是魚目,我這個主考官自有分判,公主還是請回吧。” …… 氣得樂安走時,朝官邸門口的石獅子吐了好幾口唾沫。 哦對了,禮部侍郎姓齊,名庸言,字傻叉(樂安特賜),號瞎眼居士(還是樂安特賜)。 正是樂安的第二任下堂夫是也。 樂安眼睜睜看著齊庸言這個瞎眼傻叉把盧嗣卿點了今科探花,氣得曲江宴都沒去,待在公主府,讓侍女輪流接力,日日咒罵齊庸言一百遍,日日罵日日聽,這才舒爽了。 當然,這都是過去了。 樂安自覺大人有大量。 不與傻叉論短長。 拋去其他所有齟齬,樂安不得不承認,今年曲江宴,最出風(fēng)頭的怕不還是齊庸言。 畢竟齊庸言是主考官,不太老,長得好。 但,既然牌搭子們敢問,那這個答案就肯定不會是齊庸言。 剩下的就只剩一個盧嗣卿。 出身且不說,盧嗣卿如今年僅三十,比齊庸言小了整整九歲,俗話說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作為一個三十的進士,還是探花,盧嗣卿可稱得上十分年輕有為,更更不用說,據(jù)說盧嗣卿還長得不錯,指不定,就比齊庸言還好看呢。 當然,以上還不是最重要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和齊庸言一樣,現(xiàn)階段,沒老婆。 齊庸言是被樂安下堂了,而盧嗣卿,據(jù)說是剛死了老婆。 出身好、長相好、前途好、沒老婆的男人,就是曲江宴上最閃亮的那顆星。 誰知,樂安的猜測卻落空了。 “嗐,不是!”光祿寺卿夫人一揮手,眼神促狹,“今年這位郎君,姓睢!” 雖?眭?睢? 樂安迷茫了一瞬。 她都不用扒拉。 這么少見的姓,自然不是出自五姓七望,朝里朝外也沒這么個姓氏的大族豪強,甚至連姓這個的小官都想不起來。 那么就只剩一個可能。 “哦,寒門貴子。” 樂安有了點兒興趣。 自本朝太/祖設(shè)立科舉,到如今已經(jīng)幾十年過去,但這幾十年來,中舉的舉子十之八/九都出自世家門閥,出身寒門者,從來都是寥寥可數(shù)。從數(shù)量和比例上來說,寒門貴子,每一個都彌足珍貴。 誰知,卻又被否了。 “非也,非也!”光祿寺卿夫人頭搖成撥浪鼓,搖了半晌,才終于不賣關(guān)子,“這位睢小郎君,并非今科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