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1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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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的姜采,必須是她本人。否則…… 幾個青年早就好奇二人的關(guān)系,看似同行,又很熟稔;說像情人,又很冷淡。此時見張也寧將姜采抱在懷中,他們不禁撓頭: “篝火宴,是給自己挑伴侶的……你們真的要去啊?道長,你和姜姑娘到底什么關(guān)系啊?” 張也寧沉默一下,回答:“她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我們便是什么關(guān)系吧。” 幾個青年:“……” 他們干笑一聲,將對姜采的覬覦好奇之心收了收。這位年輕道長,衣冠卓然,道袍寬松,如鶴立云,氣質(zhì)高邈浩然非俗人,然他這般清冷的模樣,將身量高挑的姜姑娘抱入懷中,卻并不顯得奇怪。 姜采在神海中,將魔疫們鎮(zhèn)壓后,身體疲憊,先天道體卻仍筆直立于正中,懸于半空的玉皇劍被她持在手中。她向周圍掃視一圈,魔疫們躲在幽暗中桀桀而笑,仍隨時打算反抗。 姜采面色如雪,眸若黑玉。她拂去劍上的魔氣,慢悠悠: “說說吧,無歌為何突然暴起?這是遇到什么刺激了?” 黑暗中的魔疫們七嘴八舌,答非所問。 姜采唇角微勾,俯眼時,眼角銳光向魔疫們一瞟,讓四下闃寂一瞬。魔疫們聽到她慵懶的聲音: “是否因?yàn)榇顺鞘情L陵城,城主女兒辦生辰,挑選夫君,讓無歌你終于想起來,你和長陵城城主女兒,還有過一段孽緣?” 她冷笑:“將人家姑娘利用了個干凈,到此時才想起來?!” 神海周遭的晦暗中,魔疫無歌終于現(xiàn)身了。少年立在黑暗中,冷煞陰森。他要說話,姜采已打斷: “你是魔疫,且已被我收服。她是凡人,壽數(shù)不過幾十載。你和長陵城主女兒早已沒有了關(guān)系,你們無緣又無份,你就不要再鬧了。” 無歌森冷地看著姜采。 他道:“讓我借用你的身體。” 姜采微笑。 她笑而不語,這些被她鎮(zhèn)壓的魔疫們?nèi)找购退嗵帲匀幻靼姿膹?qiáng)硬。 姜采淡漠:“我此次封印無極之棄,將你們?nèi)紵捜塍w內(nèi)。但若我沒有及時趕到,修真界能人輩出,也自然有人會以性命為代價,將無極之棄封印。” 這個人,在前世中是巫家家主巫子清。 姜采盯著神海四遭的暗處,幽幽道:“而魔子一定還會積蓄力量,再次打開無極之棄。世間分出靈氣和魔氣,魔子又是從魔氣中誕生的。想來無極之棄的開啟,魔疫的四處作亂,擾亂天地間靈氣和魔氣的平衡。魔氣多了,會反哺給魔子。所以魔子才非要打開無極之棄,對么?” 無歌冷笑不答。他看不起修真界,同樣看不起魔域。他和魔子不過是互惠互利的關(guān)系而已。 姜采微笑:“無歌,若我所料無差,等魔子再有力氣打開無極之棄,怎么也得等百年以后了。百年以后,你再出來禍?zhǔn)赖脑挘L陵城主的女兒,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過世了吧?” 她猛地抬眼,筆直的目光看向黑暗中的少年:“你只是短暫地路過她的人生而已。不必生緣,毀人一生。就這樣結(jié)束便好。” 無歌憤怒地抬頭,姜采保持長身而立的颯然英姿。姜采的神海中刮起罡風(fēng),無論無歌如何反抗,姜采都穩(wěn)穩(wěn)壓制住。二人打斗后,姜采神色更疲,無歌卻也生氣她的強(qiáng)勢。 無歌怒道:“你不是說要渡化我們嗎?你就這樣渡化?連我們的愿望都不肯滿足?” 姜采:“你要?dú)⒈M巫家人,我還要幫你殺盡么?” 無歌冷嗤:“你自己在外面談情說愛何其瀟灑,到我身上,就不讓我去。” 姜采一噎。 她忍不住一笑,氣勢一收,不再那么凌厲了。她將無歌打壓一番,卻又緩步行到無歌面前蹲下,抬手勾住少年下巴,讓少年抬起頭。姜采溫聲: “我的準(zhǔn)則一向是既是孽緣,便不應(yīng)惹人生憂。” 無歌反駁:“你和張也寧不也是孽緣?他可是要斷情成仙的人!” 姜采面色不變,她對少年平聲靜氣:“無歌,我渡化你,最終是為了讓你消失。你愿意被我渡化,也是因?yàn)槟闼笫撬溃墙饷摗D忝靼酌矗俊?/br> 無歌怔住——把殺他說的這么清新脫俗,像是他巴不得這樣一樣。 他卻不服氣:“你根本不可能渡化得了我……” 姜采溫和:“我不就在渡化么?只要我活著,日夜相催,總有一日,你們會一個個消失。” 無歌不說話,目光閃爍間,他握緊拳頭,低下了頭。 姜采伸手按在他額心,將清心咒打入。少年滿面戾氣散了些,聽到姜采清幽安靜的聲音: “雖是孽緣,卻也應(yīng)好好告別。我給你這個機(jī)會。” 無歌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她。 好一會兒,他囁嚅道:“你愿意讓我用你的身體?” 姜采搖頭笑:“自然不是。我不相信你們,我怕你占據(jù)上風(fēng)后,將我真正的意識關(guān)起來,從此后,‘姜采’這個人變成魔疫們的工具,我本人卻要被你們害死了。 “唔,我想法子把我一道神識和你的氣息結(jié)合,送出體內(nèi)吧。這種術(shù)法,我不太熟練,掌握得不是很好,恐怕只能維持一段時間。” 無歌怔忡看她半晌,低下了頭。 好半晌,他下定決心:“你若是實(shí)現(xiàn)我這個愿望,日后我會聽話一些。” 姜采便笑:“我渡化你,你戾氣消除一些,由不得你不聽話。” 無歌:“你!” -- 姜采再睜開眼,燈火明滅,她靠在張也寧肩頭,二人已經(jīng)身處篝火宴間了。 一排桌宴中,圍著一巨大大型篝火,火焰迸發(fā)出耀目火光。此處場地甚大,鄉(xiāng)間夜里空氣清新無比。姜采醒來時,正聽到載歌載舞的歡笑聲。 姜采抬目,與張也寧目光對視。 張也寧淡漠:“姜采?” 姜采:“嗯。” 她感覺到張也寧明顯舒口氣,他掐著的那道訣松了手。她的酒壇好好地放在兩人面前的草地上,怕壓塌了桌案。 姜采有些慚愧:“抱歉,又讓你照顧我了。” 張也寧:“以身侍魔的人是你,我并不辛苦。” 姜采不知道說什么,只好對他笑了一笑。張也寧以為她是再一次地和體內(nèi)魔疫相抗,便沒有多問。姜采與他一同坐著,緩了一會兒,托腮看周圍,心中一動: “年輕的男女不少啊。張也寧,去玩一玩嗎?” 魔疫無歌的事,還沒有見到城主女兒的面,自然不急。她總要自己放松一下——被魔疫逼得累死了。 一燈燭旁,張也寧袍袖曳地,衣帶與發(fā)帶被夜風(fēng)吹拂攪在一起,帶一層柔和的霜白色。 他冷然端坐:“不必。” 姜采突然傾身,別過臉來看他。 張也寧向后微仰,又強(qiáng)行停住。他冷淡望來:“怎么?” 姜采躬身趴于他面前,一手撐地,一手肘撐在小案上。她蒼色面容被燈火染上暖色,幾分冶艷。姜采臉與他相隔幾寸,二人氣息沉靜,夜風(fēng)將她的氣息吹拂向他。 張也寧一時失神,一時又禁不住身子繃得更緊。 姜采慢吞吞:“我問個話呀,你們道修,都這樣嗎?” 張也寧面無表情:“怎樣?” 姜采偏臉,將他上下掃一遍:“不飲酒,不作樂,不享受,不與人戲耍,不讓任何人靠近你。你在松林雪時就這樣嗎?整天除了打坐,修煉,就什么也不做?不覺得這樣活著有點(diǎn)無聊嗎?” 張也寧禮貌道:“托姜姑娘的福,我的生活還蠻波瀾壯闊的,一點(diǎn)也不無聊。” 姜采一滯。 她又嗤一聲笑,斜眼看他。 而張也寧反問她:“你們劍修,都像你這樣嗎?” 姜采無辜:“我怎么了?” 她覺得張也寧那雙冰雪眸子,將她從上到下逡巡一遍,挑剔萬分。她不禁心神緊繃,聽他慢悠悠道: “隨時飲酒,隨時作樂,隨時意氣用事。我看姜姑娘對人間生活頗為適應(yīng),若非我知道姑娘身份,我都要覺得你只是一個愛吹牛的酒中惡鬼了。” 姜采:“……?” 姜采本在和他聊天時,偷偷摸旁邊的酒壇。他說話的功夫,她已經(jīng)偷喝了好幾口。張也寧這話說話,她酒液卡在喉嚨中,一時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姜采將酒咽下去,覷他:“看來張道友對我的日常作風(fēng)非常有意見。” 張也寧淡聲:“沒什么意見。” 姜采并不理會,只說:“可惜你再嫌棄我,也與我神魂綁定,后悔不得了。” 張也寧望她一眼,道:“并未嫌棄。” 姜采撐不住笑了,臉頰有點(diǎn)燙,分不清是酒喝的,還是他看過來的那一眼。她仍在壓抑體內(nèi)的魔疫,卻也苦中作樂地想: 道修和劍修在一起怎么生活,這問題還挺有趣的。 她和張也寧倒是可以實(shí)驗(yàn)一下。可惜……他們好像并沒有機(jī)會一起生活。 她笑的時候,聽到張也寧說: “姜姑娘哪里都好,只有一個缺點(diǎn)——人如木頭,半分情趣也不懂。” 姜采:“……” 她再喝一口酒,撇過臉看他哪來的臉皮說這種話。她的情趣?姜采微笑: “沒有情趣的人,原來是我嗎?我若是此時壓著你強(qiáng)吻,以酒渡你,你恐怕立馬要掀翻房梁,和我打一場。” 張也寧:“……” 她說完話,晃了晃手中酒壇,懶洋洋托著臉問他:“喝不喝?” 張也寧瞪她的眼神有些厲。 她剛才說那種話,現(xiàn)在是希望他怎么回答?他看到她手中的酒壇,就開始琢磨她只身單純和他喝酒,還是要強(qiáng)吻他。 若是強(qiáng)…… 張也寧目光向四周人群看一圈,他平靜無波,臉卻開始燙起,心臟遽然跳快一拍…… 姜采觀察著他,他越面無表情,她心里越樂不可支。她輕蔑笑: “玩不起,就不要挑釁我。” 她起身,衣袖拂過他的臉,她一把撈起酒壇,清淡酒氣掃過張也寧的鼻尖,她已經(jīng)晃悠悠向外邁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