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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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也寧輕輕哼了一聲,卻也沒說什么了。二人仰頭,他們已經進了密林深處,眼睛已經看到了林后的神廟。 姜采只感受到此地氣流波動極大,張也寧則道:“這里果真布了陣法。我先不破陣,我們進去神廟再說。” 他抬步就要走,手腕被姜采一拽。 姜采手張開,玉皇劍在手。她走到前,道:“我來開路。” 張也寧默了片刻,不置可否地跟上她修長的背影。 神廟一圈,連失去靈力的張也寧都能感覺到此地氣息比其他地方更讓人心情舒暢。而姜采則能用法眼看到此地濃郁的靈氣匯聚,張也寧用目光掃了幾處陣法關口,才和姜采一道進入廟中。 姜采進去,就先將數名守衛者打暈。他二人掠過一群暈倒在地的衛士,踏步入廟中,看到此地果然供奉非常工整,該有的一個也不少。張也寧慢悠悠地在廟中走動,試探陣法陣腳時,姜采則立身于傲明君的神像前,仰頭看著這神像。 姜采仰頭間,脫口而出:“這位傲明君,是名男子!” 張也寧吃驚,一時間過來與她一起看神像—— 神像還未涂上金粉,乃是白玉所雕。這位被芳來島當做信仰的傲明君,眉目清潤,手中持劍挑向高處,氣派飄逸風流,何其的豐神俊朗。 姜采和張也寧面面相覷半晌,二人之前皆以為,創造出“無生皮”與“逆元骨”功法的人,一定是女子。只有女子才會將一切生機給予女子,將惡果給男子。 雖然日后不知出于什么緣故,這套功法被人篡位,逆元骨成了男子,無生皮成了女子。然而在最開始,逆元骨一直是女子……天縱奇才,創造出這種供養女子功法的人,怎會是一男子? 世間會有男子為女子犧牲如此? 姜采凝神,百思不得其解時,張也寧忽然說道:“芳來島用香火之氣供養這神像,長年累月,神像一定多少吸收到了些香火之氣,總有些還未消散的道元被保存了下來。” 姜采了然,說道:“我進去看看。” 說話間,一道元氣從她rou.身脫離而出,長身飛向那神像。張也寧眼疾手快,在被姜采拋棄的rou身摔到地上前,他伸手抱住了這被她自己拋棄的身體。 張也寧搖搖頭,心里暗道她可真是放心他,全然不想他如今靈力全失……若是接不住她的身體,將她身體摔壞了可怎么辦? 張也寧抬頭,見那道飛出的姜采道元觸及石像眉心,鉆了進去。 -- 姜采進入一片黑暗中,過了好久,才看到光亮。她向光亮的地方走去,卻無論如何都走不過去。 昏暗的天地間,忽然看到濃煙大火。姜采眉心一跳,脫口而出:“三重焚火?” ——這不是殺掉魔物唯一有用的大火么? 為何神像的記憶中會留有這種記憶? 她失神間,隱約看到一個男子身形的人跪在火外,向火中頂禮膜拜,叩首三次。那人眼中神色痛苦而癡迷,喃喃自語: “吾一生追隨公主,公主雖已舍棄凡塵,吾卻一日不敢忘記公主。吾愿獻出神魂七魄,焚燒道元道體,只為公主歸來! “吾將帶領一族人士,永候芳來島,只待公主歸來!但為公主,雖死不悔!” 火海重重,三重焚火之威,誰也不能靠近。四面八方,無數男女的呼聲跟隨此人,一起叩拜那高高燃燒的火焰—— “但為公主,雖死不悔!” -- 記憶從此中斷,姜采從神像記憶中跌出,道元回到身體中。她咳嗽兩聲,張也寧扶住她:“如何?” 姜采扶著他手臂,一起站起,嘆氣:“這神像中記憶,恐怕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對我們現在的處境沒有絲毫作用。” 她如是那般地對張也寧講說。 張也寧若有所思。 他道:“所謂公主,讓我想到了一事。” 姜采:“嗯……我也在想,孟極的主人,孟極一直在等的那位公主,與傲明君一直在等的公主,是否是同一人?” 她喃喃自語:“孟極一直在等公主,是否是因為孟極能夠感知到公主的道元從未消失過……是否,芳來島的一切布置,都是為了復活公主?” 張也寧:“斷然不可能。世間除了仙人,無人有能力復活人。所有儀式、邪術復活的人,都不會是那個人。只有仙人能從時光長河中抽取道元、神魂,將人重塑,助其復活。” 姜采攤手:“可是現在世上除了你師父,沒有人是仙。而就算是你師父,也沒聽說過他有復活過誰。世間人想要保有希望,自然會選一些邪術了。” 張也寧默然。 姜采忽然道:“張也寧,你的師父永秋君,他太神秘了。你真的了解過他么?若神像中記憶這男子,就是傲明君的話,那他就曾經活在公主存在過的年代——一萬年前。 “那么,這位公主所在的年代,傲明君存在過的年代,我師父活下來的年代……正是永秋君成仙的年代吧。 “你覺不覺得……當初雷陣劈下時,他是真的想殺了我?我只是一個尋常修士,他為何想殺我?” 她微微笑,眸子瞇起:“三天感應,只有仙人能感應三天……你說,他感應到的,是什么?我會威脅到他么?” 她手腕吃痛,因張也寧捏她力道加重。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挑一下眉,用眼神問:你惱羞成怒了?我說中你心事了? 張也寧垂下眼,道:“你我不要懷疑我師父。” 姜采笑而不語,她知道懷疑的種子會在人心里生根——她從前世,就對永秋君有所懷疑的。只是礙于對方是真仙,她實力太弱,才無法動作。 張也寧轉移話題:“你方才進神像的時候,我在廟中找到了日晷記錄。我知道我們一直被困在哪一日了——我們一直被困在七月初六這一日。” 他和姜采對視。 姜采恍然打個響指,想起了一事。她手忙腳亂地從自己的儲物戒中翻出一堆烏靈君贈送給她的話本。 張也寧眼皮微抽,惱:“姜姑娘,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看這些yin詞艷曲?” 姜采:“你懂什么?” 張也寧怒而無奈,眼睜睜看著一本本書被她扔在虛空中。書中不斷的“張也寧”“姜采”“親吻”“愛撫”字眼,讓他難堪至極,臉色變得不太好。 姜采則終于笑:“找到了。” 她從漂浮在虛空中的書冊中抽出一本書,翻開兩頁,道:“七月初七那一日,江臨被燒死在三重焚火中,盛明曦母女反目成仇,芳來島受挫至重。” 張也寧微怔,意外她竟然真的從那些書里提取到了有用的訊息。 但是即使如此,他和姜采對視一眼,二人異口同聲:“破陣吧。” ——即使七月初七那一日會出大事,二人心硬如鐵,也不會愿意讓時間停留在七月初六這一日,永不向前。 該發生的事早就發生了,只靠夢境流連過去,又有何用? 張也寧道:“將時間留駐的陣法是以此廟為陣心布就的。此廟是芳來島靈氣最純最濃郁之處,山廟會不斷提供靈力給陣法,維持此陣。此陣法早已與芳來島本身融為一體,若要破陣,必要毀廟……此廟發生異動,整座島都會感知到。” 姜采道:“你道家修為深厚,破陣也是你的必修課,你比我擅長。你只需告訴我,此陣若要破開,需要多長時間?” 張也寧沉吟。 姜采笑著認真看他:“你可要算仔細了。” 她微仰頭,望著頭頂上空濃郁的靈氣,道:“我是要與整座島的生機開戰的。你若算錯時間了,會影響到我的戰力。” 張也寧下定決心,道:“給我三天時間。” 姜采毫不猶豫:“好。” 她向他頷首:“我信你——從此刻開始,三天之內,你專心破陣,我為你護陣! “神來殺神,佛擋殺佛,誰也不能阻你破陣。” 她手中紫色劍身流轉出光華萬千,張也寧也不與她客套,他盤腿而坐,用道家法術引此地靈氣,先天道體從身體中走出,開始破陣。 從他破陣的這一刻起,四方靈氣發生異動,神廟震動,神像發出陣陣轟鳴聲。持劍的姜采感知到四周氣流的變化,她走出廟,面對四面八方的氣息逼近。 長身凝然,衣袂揚舞,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 “轟——” 雷電劈在蒲淶海面上,神廟的異動,整座島都感知到了。修士們議論紛紛,心里不安,而一直藏身的盛明曦,終于惱怒,自地宮中現出身形。 她用織夢術將這些人拉入此夢,豈會愿意夢中陣法被人輕而易舉地破壞掉? 片刻時間,島主威嚴聲音響徹滿島:“有賊人闖我神廟,摧毀傲明君神像;凡島中人,皆與我前往神廟,護我島中神像!” 傲明君神像是芳來島信仰最神圣之地,聽聞有人摧毀神像,島中女修們紛紛震怒,各個前往島中心援助! 以山中廟為中心,密密麻麻無數修士趕往,姜采一人擋于廟前,與為首的那位好久不見的盛明曦目光對上。 盛明曦不復現實中瘋婆子的形象,在這個夢中,她依然是尊貴的芳來島島主,華妝旒帶,道袍披身。 盛明曦開口:“姜采小兒,與我芳來島為敵,你死不足惜!” 她目光瞥到神廟門口光華流動,白衣少年身影若隱若現。 她嘲諷:“在我夢中,我為夢主。你以為你能與我為敵?” 姜采含笑:“我至今沒有懂盛島主把我們困于夢中,真實目的是什么。我于夢中使盡手段,想找到島主你,但你避而不見,讓我更加好奇——島主,我也是被你逼的。” 盛明曦唇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人都說,‘長陽重明,劍元不群’。我看這些,不過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我同樣好奇,這如今的修真界,你這二人都被我困于夢中,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被稱為天才——” 話落之際,殺招已至。 姜采迎身而上! -- 地宮中,謝春山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天,沒想到盛明曦那個瘋婆子一直躲在地宮中,剛才差點和她撞上,幸好……” 他目光微微閃動,看向山廟方向—— 幸好,那里有人幫忙吸引了火力。 謝春山拉住巫子清:“外面出事了,我們快離開此地。” 巫子清雙目失神,坐于一地書本間。他被謝春山拉起來時,仍身軟氣虛。扔在他腳邊的一攤書,正是關于芳來島“逆元骨”與“無生皮”的秘密。 巫子清剛接收到這般震撼的秘密,正是心神失守,神智不寧。 謝春山隨口:“巫兄,不必這么在意。等到明日,你說不定就不會記得這事了。” ……如果時間留駐不向前走的話,那巫子清明日就會忘掉一切不應該他知道的消息。 巫子清仍然神智昏沉,沒有理會人。他被謝春山抓著胳膊,一路躲開人,灰頭蓋臉地從地宮中鉆出時,正好與趕來的百葉、巫長夜等人撞見。 百葉:“公子!” 雨歸看到巫子清,愣了一下,目光閃爍。 巫長夜著急道:“謝兄,姜采好像去破壞神像,整個島的修士都去攔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