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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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寫字,一邊輕笑:“要不是我師父逼著我修行,誰想進劍元宮啊?修仙多苦啊。” 姜采望著他的側影,慢慢地想到了前世。 前世她背叛仙門時,謝春山和百葉已經失蹤很久了。那時大家的說法是,百葉失蹤了,謝春山也與百葉私奔了。仙門一直在尋找謝春山,但是前世大家誰也沒再見過謝春山。 那便是她師兄一生要求的逍遙么? 謝春山偏過臉,似笑非笑看姜采:“師妹又在心里怎么給我戴高帽子呢?不管你怎么想,那都是錯的。” 姜采沉默半天,還是決定先不管謝春山的私事了。 她問:“你在和誰寫信?” 謝春山挑眉:“你師父啊。” 姜采一愣。 謝春山回頭看她,桃花眼眨一眨,揶揄道:“長陽觀這邊發生的事,總要告訴劍元宮知道吧?你差點被雷劈死的事,劍元宮怎能咽得下這口氣?師妹你太小瞧自己的影響力了。劍元宮的弟子們聽說他們二師姐被長陽觀欺負,各個義憤填膺要來報仇,幸好被我師父他們攔住了。 “但是呢,你那個常年見不到人的師父,回到劍元宮了。你師父關心一下自己的徒兒,總不為過吧?” 姜采目光閃爍:“師父回來了?她未曾告訴我……” 謝春山唏噓:“你們師徒,真是我見過最冷淡的師徒關系了。” 姜采低垂下了眼睛,道:“我只是不想她太辛苦。” 謝春山:“然而師父本就在乎徒兒,徒兒什么事都不與師父說,只是為了不讓師父擔心,那這師父,未免做的有點無趣吧?” 姜采愣一下后,低頭反思自己。 -- 劍元宮中,長陽觀中姜采被雷劈的事不光惹得內門弟子討論,外門弟子也各個不平。劍元宮中都是劍修,劍修們脾氣暴躁,這幾日師兄弟間斗毆增多,長老們也都管不過來。 賀蘭圖找到沒有人的綠林清水邊,一旋身,化身成了自己的原型,金鼎龜。他舒服地把自己泡在小溪流中,沾染點水汽,這才神清氣爽起來。 劍元宮哪里都好,就是師兄們太兇了,天天都要打打殺殺,嚇死他了;而且他們都是人修,自己是妖修,自己想泡泡水,為了不表現得與人不一樣,還得偷偷摸摸。 哎,作妖好煩惱。 賀蘭圖趴在溪流中昏昏欲睡時,他的龜殼被一冰涼長指輕輕敲幾下。一道潺潺如溪、溫柔似水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好漂亮的一只小烏龜。” 賀蘭圖在心里大聲斥責:他不是烏龜,他是在修真界中都很珍貴的、據說現在只剩下他這么唯一一只的金鼎龜!他非常地珍貴! 全身都是寶,說出去嚇死人! 那女聲若有所思:“要不要收個靈寵呢?哎算了,這么小,騎著烏龜也很奇怪。不知道龜rou好不好吃呢?” 她不懷好意地又在龜殼上敲了敲。 賀蘭圖連忙從龜殼下鉆出腦袋,還沒抬頭便口吐人聲: “你好大的膽子,我才不是靈寵,更不能吃……我、我、我可是青云宮的人,姜師姐可是我的親師姐!” 他想從龜殼中鉆出腦袋,然后那女子手指冰涼,卻輕輕撫摸,那滂湃的靈力壓下,讓他根本抬不起頭。賀蘭圖駭然,想到劍元宮中能人輩出,自己說不定遇到什么厲害的角色了,他、他…… 他心虛地拉出姜采來當自己的面子。 誰不給姜師姐面子呢? 那女子卻一怔,語氣微怪異:“姜師姐?你說的……可是姜采?她是你親師姐?” 賀蘭圖小妖怪大聲:“對啊,我師姐可是不群君姜采!你害不害怕?看你還敢要吃我!” 他恐嚇這人,卻好久沒聽到女聲再開口。他疑惑間,那女子手一提,就將他從小溪中拽了出去,抱在了懷里。賀蘭圖的龜腦袋始終被按著、揉著,抬不起來,然而這女子輕而易舉抱起他,就讓他害怕。 他口吐人言,不斷地用姜采來威脅這人放過自己。 這女子卻始終未說話。 終于,賀蘭圖累了,奄奄一息地趴著,眼含兩泡淚,等著自己即將被吃的命運。早知道,他就不來修真界,不求入劍元宮山門了……女子抱著他,一徑走出了綠林。 賀蘭圖聽到弟子們的腳步聲,聽到他們停下來,恭敬而欣喜道:“天龍長老,您回來了?” 女子含笑。 弟子奇怪:“這小烏龜……這不是……” 賀蘭圖連忙大聲:“師兄們,救救我!她要吃我!” 弟子們惶惑而吃驚:“這、這……天龍長老……” 女子一聲輕笑。 賀蘭圖感覺自己身子被向外一拋,他在半空中被一道靈氣點中,待他四角朝地地趴下時,他已經恢復了人形。他茫然地抬起頭,見面前站著一女子—— 披著白色裘衣,她面容溫婉,臉色有些病弱的蒼白。 風吹著她長至腳踝的烏發,她微微含笑,一襲裙衫純白如羽,如同一朵碗蓮,于夜間水間綻放。那是一種即將凋零的美,輕柔,虛弱。 賀蘭圖怔怔看著她。 萬年時光倏忽過,千里蒲淶地迢迢過。她在他眼中,宛如、宛如…… 賀蘭圖輕聲:“這個jiejie,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他被旁邊的師兄一拍頭,恨鐵不成鋼道:“什么見過?什么jiejie?這是撩撥姑娘的時候么?還不快參拜,這可是天龍君,可是你口中天天念著的姜師姐的師父。” 這師兄又對天龍君賠笑:“小孩子不懂事,長老您莫與他計較。” 賀蘭圖當即羞紅了臉,想到自己在天龍君面前夸口姜采是自己親師姐……天龍君可是姜采的師父啊! 啊啊啊啊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啊! 天龍君玉無涯饒有趣味地看著這一切,她微俯身,讓小妖怪抬起臉。她盯著賀蘭圖眼角的花瓣痕跡望了半天,噙笑:“很好看的妖紋……小妖怪,你不是自稱是阿采的師弟么? “正好長陽觀邀請,你便跟著我,去長陽觀見見阿采吧。我倒要問問阿采,她是何時給我收了這么個徒弟?” 她氣息柔弱,聲音帶笑,又長得一副婉約面容。賀蘭圖面紅耳赤,只訥訥憋出一句:“對不起……” -- 長陽觀的比試開啟。 姜采與謝春山一道入席時,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湊過去,在那人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那人正奮筆疾書寫著什么,不耐煩身后人的打擾,但身后人拍了好幾下,他才沒好氣地回頭。他一回頭,就變了一副笑容:“哎呀,原來是不群君。您來了啊?” 這人是烏靈君——那位格外喜歡收集八卦、并自己編書的人。 姜采笑問:“你也來參加比試,想進三千念?” 烏靈君連忙擺手:“怎么可能?我就是來看看熱鬧,記錄一下……嘿嘿嘿,這兩天,我可是搜集到好多有趣的八卦呢。” 姜采敷衍而禮貌地笑一下。 烏靈君扭捏半天,還是很不甘心自己的八卦沒人聽。他悄悄說:“姜姑娘你知道么,永秋君么,據說他一直在煉制一個了不起的仙器!你知道你那天為什么被發現得那么快么?因為永秋君在煉制他的仙器,一直關注四荒鏡那邊呢。你太倒霉了。” 姜采一愣后,恍然。 難怪她前世時盜取積年四荒鏡時沒有被雷劈……莫非那時候,永秋君已經煉制好他的仙器了? 姜采有了興趣,神神秘秘問:“什么仙器?” 烏靈君:“那我就不知道了……真仙的東西,我能打聽到么?” 姜采:“……” 她不感興趣了,反而烏靈君對她很有興趣:“姜姑娘,我能問問你么?你和張道友,是不是關系不一般哎?” 他翻著他的本子,興奮道:“我以前以為只有那位龍女配得上咱們的重明君,現在我發現,張道友似乎更喜歡您呢……” 姜采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只從里面提取重要信息:“對了,似乎這次來長陽觀,從未見過張道友那位師妹。” 烏靈君答:“龍女她好像在外歷練,回不來。她只托人給自己師父永秋君帶了賀禮,自己還在外呢。哎呀,我以前啊曾經有幸見過那位龍女一面,有一次我們一起進一個秘境,那魔獸太厲害了,龍女就化身龍形了,呼風喚雨……” 姜采淡漠道:“妖族修行,他們輕易不會化出真身,因他們不想讓世人看到他們不一樣。龍族也是妖族,她怎可能化身真龍去戰斗?” 烏靈君一滯,然后覺得姜采說的有道理。他低頭拿著筆,去修改他的八卦記錄。過了一會兒,他又來神神秘秘地問姜采:“姜姑娘,你與張道友和好了么?” 姜采瞥過去。 烏靈君:“大家都知道你們吵架了啊,不是我宣傳出去的!” 姜采無力,瞪他一眼后,含糊說:“算是和好了。” 但烏靈君深暗八卦的魅力,看她這含糊模樣,便知未必真的和好。 他立即笑嘻嘻建議:“我曉得了,不群君你風采灼人,高高在上,不會討好男人。我教你個簡單的吧,這次比試,聽說你和張道友這樣的都不會下場,而是把機會給師弟們。我教你哦,你教你師弟的時候,你就偷偷放水,讓一讓張道友的師弟們……” 姜采打斷:“我劍元宮的名氣,豈能相讓他人?” 烏靈君還要說話,驀地閉了嘴。姜采回頭,見張也寧緩緩向這邊走來,身后跟著長陽觀的弟子們。 他與她擦肩。 姜采含笑:“我不讓你,各憑本事。” 張也寧停一步后,再次走了。他淡漠:“我用你讓?” 第28章 比試開始后,一潭死…… 比試開始后, 一潭死水的長陽觀終于有了些生氣。 各派長老們笑呵呵地坐在外圍,看著各門派的首席弟子安排各家弟子的比試順序。 如各門派的首席,都已是各自門派修行中的翹首, 而如姜采這一類, 更是連長老們都不如她。如此修為,這些首席下場未免欺負人,便都不下去了。然而比試給首席們安排了一個有趣的活計—— 比試場呈一大型棋盤, 各自弟子便是盤中棋子。首席不入場內,卻執棋子cao縱自家弟子的動向, 將合適的人選派去合適的地方。 與此同時,棋盤上不只一家廝殺,會同時有五家門派下場。五選一,贏了的那一方進入下一輪;直到四選一,三選一,最終二選一, 決定最后輸贏順序。 如此別樹一幟的比試風格, 姜采也是第一次見到, 便生了興趣。 劍元宮的大師兄從來不管事, 兩手一攤便退到弟子堆中,被漂亮的女弟子們包圍。謝春山笑吟吟地指點諸位師弟師妹不要緊張, 姜采執子去哪里, 他們便乖乖被安排便是。他將別家門派對他的嗤之以鼻, 全都當做耳旁風。 比試開始后, 諸方廝殺,眾人皆是激動萬分,只因永秋君被青葉君請來,也坐在上位觀看他們比試。這不能不讓各家門派拼足全力使出手段:若是有幸得永秋君青睞, 被永秋君收為親傳弟子,那可是一步登天的機緣。 劍元宮這邊,因一直和長陽觀隱隱別著勁兒,弟子們都不關心永秋君是否觀戰。他們圍在二師姐身旁,看二師姐如何下這盤棋,時不時發出一聲聲驚嘆,為師姐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