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感激。我不想要什么感激。葉空心想,但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好,我代替你留下。 這句話仿佛訂立了契約,他話音剛落,滿眼的綠意化作光芒籠罩住牧月全身,轉眼間連同那個人一起就消失不見了。 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紅的黃的,更多的是綠色的楓葉落了一地。 葉空呆坐在廊子上,望著池子里的落葉蕩起一圈圈漣漪,黃金錦鯉頂開一片紅楓,浮出水面。 我在干什么?葉空開口,極輕的聲音輕易充滿整座寺院。 他抬手就夠得著細竹簾子,輕輕撥動了一下。 在他的人生中,即使再不順意,也很少有低落的時候。他在孤兒院中年紀最大,照顧弟妹、幫助老師和院長,是他很小就會做的事情。 持續的付出,換來的是弟弟meimei的乖巧懂事、院長老師的夸獎,他喜歡這種充實的、被人需要的生活。 我在干什么?他重復了一遍,枝葉藤蔓輕顫,吸收著他的言語。 在哪里他都是被人圍繞著的存在,被人需要仿佛是他的價值體現,而他也早就習慣了把別人放在自己前面。 沒有親人,他就把孤兒院里的孩子和老師當作親人,來填補自己缺失的愛。 寺院里除了這幾座建筑和無處不在的綠植外,便沒有其他的了,甚至好像連時間都不存在。葉空不覺得困,也不覺得餓,沒有冷也不會熱。 他躺在烏木地板上,一直在回憶自己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站起身來。 他懶得穿鞋,直接踩在吸足水分的柔軟的厚苔蘚上,走到池邊。 黃金錦鯉浮上水面,像只小狗轉著圈撒嬌一樣,在池水中游弋。 葉空覺得好笑,摸摸兜,想看看有沒有餅干之類的東西可以喂它,他總是隨身帶著這些自制的小零食,崽子們餓了饞了就可以隨手拿出來投喂。 摸了個遍,在右邊口袋最下面摸到了幾片柔軟細膩之物,他掏出來看,竟是兩朵白色的小雛菊。 雖然不清楚是什么時候塞進去的,但他知道,是蓮沛放的。 這一瞬間,他委屈得想哭。 他收獲的這么多回報中,只有這白色的小雛菊、大花盤的向日葵、藍紫色、淡粉色的的野花花束讓他心悸,貪婪地想從蓮沛那里要來更多。 我到底在干什么?綠意太盛,塞滿整個空間,他頭腦有些空白,蹲在池邊的護岸石上發呆,錦鯉便游過來,魚嘴一張一合。 葉空把小雛菊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伸向錦鯉。 還有些距離的時候,錦鯉突然躍出水面,咬向他的手指。 葉空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被它含了一下,下一秒錦鯉化成人形,是個身著金色錦袍的女人,跪在岸邊,頭貼在護岸石上:主人。 葉空本來一直沉浸在憂郁低落的情緒當中,猛然間魚上岸變成了人,著實讓他再無暇傷春悲秋。 你快起來。好在幼兒園里都是會變身的小獸妖,他也見怪不怪了,你叫什么名字? 錦鯉抬起頭回答:主人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小媛呀。 葉空把她扶起來笑道:你不要叫我主人,雖然我被困在這里這么久了,但咱倆這還是第一次說話,我不是你的主人。 小媛大杏眼無辜地看著他,嘟著嘴:主人是不肯認我了嗎?小媛被困在牧月院里一百年了,無時無刻不想見主人,其他事情我記不太清了,但主人我肯定不會認錯! 葉空:你說你在牧月院中,那主人也該是牧月。對了,前幾天他出去了,等他回來,讓他帶你一起出去。 小媛:那人不是牧月 葉空震驚,他不是牧月,那為什么要冒充牧月? 他神隱、走到牧月院、那人自稱牧月、列舉的事情都是牧月才會知道的事情,他怎么會不是牧月? 葉空心里一沉,那人所列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知道的事情!那人只是竊取了自己的記憶,用這些記憶唬住了他! 那人到底是誰?他究竟放出去了什么東西? 那他是誰?葉空顫聲問道。蓮沛小崽子們,會不會有危險? 小媛: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他不是牧月,牧月我再熟悉不過,主人你 她突然抬頭,緊張地摸向腰間:有人硬闖進來了! 楓樹竹林的枝葉被疾風卷起,直沖不存在的云霄,霎那間遠處的木橋和木塔都看不見了。 整個寺院被植物罩住,頭頂上一陣炸裂聲響起,火光點燃綠葉,一秒鐘便燒開一個裂口。 一襲紅衣從天而降,小媛抽出腰間的軟鞭迎擊上去。 葉空只見半空中軟鞭和結界之間炸出火花。 住手!小媛!蓮沛! 小媛聽到主人的命令及時剎住,收回軟鞭,山鬼大人眼都殺紅了,根本不聽,一腳踹在小媛肩上。 小媛從半空中摔在地上,撞出去老遠才停下。 蓮沛踩在她肩頭,眼眸和紅袍一個顏色,烏發散亂,獠牙又尖又長,指甲變成黑色的利爪 葉空忘記了呼吸,眼前的男人比那晚在燕子洞的時候更加可怖。 惡鬼。 去死吧。蓮沛五指并攏,似淬了毒的尖爪刺向小媛喉嚨。 蓮沛??!葉空飛奔過去,從后面一把抱住他,住手! 蓮沛動作停了下來,紅眸動了一下,慢慢放下手,轉過身來:小空? 葉空緊摟著他不敢松手:嗯嗯,是我!快停下來吧! 他身子突然一輕,雙腳離地,整個人被紅袍攏住,抱起。 蓮沛把頭埋在他頸窩,冰冷的氣息噴在他肌膚上:小空,小空找到你了 第29章 做我的人吧 你這個小混蛋!亂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眼中的血紅還沒有退去,獠牙泛著寒光,利爪卻無比溫柔地圈著葉空的腰,生怕自己不小心傷了他。 想死的話不用跑這么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吃你!還沒說完,唇上一熱,狠話全被堵在嘴里,想放也放不出來。 獠牙原來也是冰涼的。 葉空只是頭腦一熱吻了上去,根本沒考慮要怎么跟惡鬼接吻。 舌頭探出來舔了舔牙尖,那駭人的尖牙像怕羞的小動物,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蓮沛張嘴把他的舌頭引進來,和自己的纏卷在一起,汲取他口中清甜的味道。 直到葉空氣喘吁吁地推他,唇瓣才不舍地分開。 對不起,蓮沛葉空咬了咬下唇,問:你怎么找到我的? 蓮沛閉著眼睛吻他的嘴角:我每天都在你身上放幾朵花唔再親一下。 剛才的主動是沖動,現在沖動散盡了,葉空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臉漲得通紅,忽略蓮沛的索吻,問他:你見到牧月了嗎? 蓮沛睜開眼睛:牧月?是他把你關在這兒的嗎?他一下問到了問題的關鍵,葉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轉開話題說道:對了,小媛說他不是牧月誒?小媛! 蓮沛低頭,這才把腳從黃金錦鯉的身上拿開。 被遺忘的小媛哭道:嗚嗚,主人,這人是誰啊? 葉空:抱歉小媛,這位是蓮沛,住在宗山。 小媛有些緊張地看著抱著主人的紅衣男子:他他是鬼耶 葉空在蓮沛懷里掙扎了幾下,卻被摟得更緊,蓮沛不爽道:是鬼又怎么樣,你不也是妖。他環顧四周,這個地方是你做的嗎? 小媛覺得這個鬼似乎對自己有敵意,不甘示弱道:不是我,首先我沒有自己架設空間的修為,我也是被困在這里的。其次,這里并不是被做出來的,這里、牧月院,是真實存在的! 突然鐘聲傳來,葉空被困在這里發現每隔一段時間,鐘聲就會響起。似乎有著特殊的作用,例如計時。 但這次的鐘聲短促而急切,響過一聲之后立刻響起第二聲,一聲接一聲越來越快。 蓮沛:我們得出去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他沒有把人放下的意思,直接扛上了肩。 葉空:小媛,你跟我們一起走! 小媛:我出不去的,主人,你放心,我肯定會去找你的! 呼嘯聲伴隨著鐘聲傳來,從前后通透的水榭看過去,另一邊的空間似乎扭曲了起來,那邊的樹林急劇收縮,卷成漩渦狀。 耽誤不得,蓮沛手中掐訣,烈焰在頭頂燃起,瞬間燒盡了如蓋的枝叉和樹冠,打開一條能看見藍天的通道。 他飛身而起,從那個狹窄的通道飛了出去。 葉空在通道閉合的一剎那,看見小媛化作錦鯉躍入池中,頃刻之間,牧月院水榭連同所有植被全部收縮扭曲,消失不見了。 兩人掉在柔軟的草坪上,日漸西落,前面寬大的三層灰色建筑把這里擋得嚴嚴實實,從大路上根本看不到。 腰被緊緊箍住,腿也被分開,葉空在親吻的間隙艱難地呼吸,但馬上又被壓在身上的人全部掠奪走。 冰涼滑膩的舌頭在口中翻攪,不容拒絕又溫柔地舔遍每一顆牙齒,與他的舌卷在一起糾纏不休。 蟲鳴鳥叫和遠處的人聲都回來了,這里是熱鬧的現實世界。 蓮沛放開他,看著他眼尾泛出的生理性淚水順著臉頰滾落,鼻尖碰著他的,親昵地蹭了蹭:我早就想跟你說了 說什么?葉空摟著他的脖子問,他知道蓮沛想說什么。 做我的人吧,小空。蓮沛輕輕吻他的眼皮,我喜歡你。 他的唇下移至葉空的脖子上,尖牙在那里摩挲,作勢要咬他,但實際上癢癢的:你要不答應我,我就吃了你。 葉空笑得發抖,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拽起來和自己對視:我答應做你的人,你也要答應做我的鬼。你要是因為想起你的舊情人牧月要和我分手,我就閹了你。 鬼能不能閹割是個問題,但看他現在這么精神地頂著自己,估計是可以做得到的。 蓮沛癡迷地看著他笑,湊過去要親他,就聽見廣播里傳來工作人員字正腔圓的聲音:下面播放尋人,請游客葉空、葉空,速來動物園正門,您的家人正在那里等候。請游客葉空速來動物園正門,您的家人正在那里等候。葉空推開蓮沛:我失蹤了多久?蓮沛:兩個多小時,你說你去買冰激凌,半個小時都沒回來,我就去找你,找了半天發現放在你身上的花就在這里,所以我猜測你是被帶去了其他空間。 葉空感覺自己在牧月院很久了,但是現實世界只過了幾個小時。 蓮沛還是成人的模樣,葉空問道:你的身體恢復了嗎?蓮沛站起來,伸手把他也從草坪上拉起來:嗯,異空間打不開,我強行煉化了那部分靈力。 他說得風輕云淡,但是葉空知道,他是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用不屬于自己的靈力強行撕開了牧月院的結界。 對不起。葉空抱住他,臉貼著他脖子,讓你擔心了。 自己都做了什么啊?原來自己對另一個人來說,能這么重要 蓮沛摸摸他的頭發:好在你沒事我們去找崽子們吧,他們也很擔心你。 您的家人正在那里等候尋人的廣播還在循環播報。夕陽中,人來人往的動物園門口,貍貓mama帶著小崽子們焦急地東張西望,菲芽爸媽在和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形容葉空的長相穿著。 老師!葉老師!大新眼尖,一眼就看見了葉空拉著變成三歲大小的蓮沛,往這邊走過來。 小崽子們飛奔過來,搶著撲進他懷里。 小花哼哼唧唧老師老師地叫著,菲苗哇地哭了出來,葉空把兩個小的抱在懷里,挨個摸摸小朋友們的頭: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菲芽mama問:葉老師你去哪里了?真是急死我們了。 菲芽爸爸:小蓮也是,一說你不見,他急得撒腿就跑,追都追不上,你說你一個小朋友能上哪兒找去?哎,還好、還好一起回來了。 葉空沒法解釋,只能不好意思笑著說:動物園太大,我迷路了 先送姐弟倆和爸媽回宿舍,這幾天菲芽一直在給爸媽講幼兒園里的事情以及自己學的東西,就連菲苗都能流利地背出幾首詩來。 菲芽爸爸:我跟他娘一直想把倆崽子接到K市來上學,這里畢竟是大城市,他們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但和倆崽子一說,他們都不樂意。我跟他娘都是山里長大的,小崽子嘛,能在鄉下長大是一種福氣,來城里,反而被拘在鋼筋水泥之中。我想了想,那就還是麻煩葉老師您,好好教導他們。您不要客氣,他倆犯了錯,您就當是自家孩子一樣,該打就打,該罵就罵! 玩了一天的崽子們在后面頭挨著頭睡著了,大新還體貼地把手放在三貍頭頂上,怕他睡得太沉,車一顛簸撞到腦袋。 葉空把著方向盤,正值晚高峰,小破面包被夾在車流中,緩慢行駛:姐弟倆都是好學的孩子,現在也正處于對知識好奇的階段,我和您想的一樣,最怕孩子對學習產生厭煩情緒,我希望能在山林中寓教于樂,讓他們真正感受什么叫波光粼粼,什么叫山巒疊翠,親眼看著農作物生長,看動物繁衍生息,這些都是城里孩子不會有的體驗。將來在哪里生活他們要自己選擇,如果他們想考城里的學校,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會盡我所能給他們提供選擇的能力。 為人父母為人師長,除了授業解惑,最重要的是把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能力傳授給下一代,讓他們能夠有健全的人格,有持續不絕的內驅力,有底氣選擇自己的人生。 在菲芽爸媽的熱情邀請下,一行人在宿舍附近的美食街吃了晚飯,姐弟倆非要跟著小伙伴一起住,就跟著他們回來了。 回到沈漁的小院已經是晚上了,沈經理今天沒有應酬,在小院里跳繩:哎,天天喝酒,要不就在電腦前,啤酒肚都出來了,不運動不行啊你們今天玩得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