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舊日所言，界主已經(jīng)全部都做到了。我亦只不過是來履行我的承諾。”

    “仙魔已經(jīng)議和。”姜小樓淡淡道，“世上處處都是正魔不再為敵之地，大師何須在仙魔界蹉跎。”

    言下之意，就是仙魔界放不下你。

    玉丹大師并不因此而有怒意，也沒有因?yàn)榻菍τ谒黠@的不信任態(tài)度而感覺到有什么不安。

    “因?yàn)樵诔讼赡Ы缫酝獾牡胤剑疾粫腥魏稳讼胍饽孓D(zhuǎn)法門的出現(xiàn)。”

    但姜小樓需要，而且還這么做了。

    姜小樓并不會被他的暗示給打動，“我也可以不需要。”

    玉丹大師似是終于有些無奈之感，道了一聲，“界主……我對您并沒有惡意。”

    “但你想要什么呢？”姜小樓平靜道，“不要告訴我你想要正魔合一天下太平……”

    玉丹大師道：“這確實(shí)是我唯一的想法。”

    天外樓悄悄在姜小樓耳邊道：“他沒騙你。”

    姜小樓眉頭皺了起來。

    “我不想聽你的故事。”

    她已經(jīng)聽故事聽膩了，再也不想鉆研什么前情往事，也更加不在乎這些東西。

    “但你需要給我證明。”

    玉丹大師從容的笑了起來，知道自己已經(jīng)過了第一關(guān)。他也并不指望用情來打動姜小樓，到了這個地步的修士，早就不是能夠被故事或者情感給打動的了。

    但是他確信自己能夠拿出來的東西是姜小樓需要的。

    “若是我的猜測沒有錯，其實(shí)仙魔界是存在著魔氣逆轉(zhuǎn)的方法的。”

    “是。”

    姜小樓沒有否認(rèn)。類靈根可以做到這一點(diǎn)，但是這一點(diǎn)上面沒有什么必要性，而且，如果要借助類靈根這樣的外物，終究還是不夠的。

    她注意到，如悔告訴她的是“完全而純粹”的魔氣逆轉(zhuǎn)法門。

    從這兩個形容詞來看，這樣的法門只會基于修士自身產(chǎn)生。

    “墮魔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過程呢？”玉丹大師先拋出來了一個問題。

    “其實(shí)和魔氣沒有關(guān)系，和靈氣也沒有關(guān)系。如果我的研究無誤，墮魔是一種真靈的偏移。而人在墮魔之中的異樣，就是真靈變化之中被釋放出來的沖突。”

    姜小樓頓時鄭重了起來。

    真靈這個詞，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說出口的。

    “這種偏移事實(shí)上和人族本身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而是因?yàn)樘斓氐淖儎印！庇竦ご髱熃又溃霸谧畛酰庵皇且环N外在表現(xiàn)，只是，這樣的偏移一旦發(fā)生，整個天地都在朝著被魔氣浸染的方向發(fā)展。”

    姜小樓驟然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見過的黑氣病。似乎玉丹大師說的也沒有什么問題……在上古，魔氣事實(shí)上被當(dāng)做是一種忽然出現(xiàn)，而且無關(guān)緊要的病癥。

    “按照你的意思，整片天地都在朝著被魔氣沾染的方向發(fā)展？”

    “是的。”玉丹大師頷首，“這是天地的一種自然變動，自天地感染到了所有的生靈，直到有一日，整個天地之間都被魔氣覆蓋。”

    對于正道修士們而言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小樓皺眉，又問道，“你覺得到整個天地都被覆蓋的程度，需要多長的時間？”

    玉丹大師微訝。

    姜小樓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沒有一上來就否認(rèn)他的猜測的人，甚至其實(shí)已經(jīng)認(rèn)可了這個猜想。

    “總要幾萬年的時間……但也說來古怪，我總以為這過程其實(shí)早就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姜小樓不置可否。

    玉丹大師的一番話的邏輯與她所知的那些印證起來，似乎也沒有什么問題。而這個過程被迫放緩，當(dāng)然也是有緣故的。

    因?yàn)樘斓刂g的五行被斬碎了。

    五行分散，天地規(guī)則被毀，而且修士也一蹶不振，魔氣浸染也就被迫拖慢了速度，以至于讓這個過程停頓了下來。

    “照你這么說來，其實(shí)只要所有人都墮魔就是了。”

    “不，界主。”玉丹大師嚴(yán)肅道，“恰恰相反，魔氣逆轉(zhuǎn)才是有必要的。”

    “為何？”

    “我輩修士，應(yīng)當(dāng)逆天而行！”

    “……”想不到玉丹大師一把年紀(jì)了，居然還是這么有朝氣啊！

    玉丹大師看一眼姜小樓就明了姜小樓是會錯了意，連忙接著解釋道，“天地?zé)o心亦無情，界主，天道不仁。”

    “這和你所說的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天道不仁，并不會憐惜修士的性命。”玉丹大師道，“真靈的偏移，其實(shí)是天地自然走向衰亡的一個征兆。”

    姜小樓并沒有被他唬住，“也可能只是變化。”

    “您說的沒有錯。但變化是要比沒有變化更加可怕的。”玉丹大師道。

    “說來說去，你難道是為了整片天地的未來才做這件事情？”

    姜小樓絕不會相信。

    “我只為我的私心罷了。”玉丹大師道，“您說了您并不愿意聽……我曾經(jīng)有一個女兒，墮魔之后因?yàn)闊o法接受墮魔的自己而死去了。”

    姜小樓木然聽著，其實(shí)并不在乎他所說的是真是假。

    “你的法門，針對人的真靈。”

    “是的。”玉丹大師道，“真靈一道無比玄妙，我所知的也只是一個皮毛。”

    他看向姜小樓，知道了姜小樓的用意所在。

    “而我曾經(jīng)見過的典籍，來自于道門。我的所有推斷，也都來自于道門的藏書。”

    如果說九州還有什么地方對真靈的研究最多，那也只可能是道門了。

    看來她還真是遲早得去道門走一走，但現(xiàn)下還不是時候。

    姜小樓隨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玉丹大師只好接著道，“墮魔是真靈的偏移，從墮魔狀態(tài)之中回歸也是一種真靈的偏移。這二者之間，只需要一點(diǎn)道經(jīng)的推動。但這種法門也有弊端。”

    姜小樓隨口點(diǎn)出來，“不能隨意切換。”

    “是這樣的。”玉丹大師道。

    相較于這個法門而言，這只是小小的瑕疵罷了，若是放到魔域，應(yīng)當(dāng)也會有許多魔修想要一勞永逸。

    “大師從前為什么不拿出來呢？”

    玉丹大師誠懇地道：“因?yàn)槲也桓摇！?/br>
    就像姜小樓從前也不敢一樣。

    姜小樓諷刺道：“你現(xiàn)在膽子倒是挺大的。”

    “界主最是寬宏不過了。”

    “你錯了。”姜小樓道，“我這個人小心眼得很。”

    玉丹大師神色驟然發(fā)生了一點(diǎn)變化，那一直以來的氣定神閑終于消散了一些。

    “不過，你表現(xiàn)出來的價值已經(jīng)夠了。”

    姜小樓道，“回去吧。”

    她既沒有說怎么處置玉丹大師，也沒有對于玉丹大師的法門要什么評價。

    玉丹大師苦笑一聲，心知自己是在這之前自作聰明太過了，反而讓姜小樓不喜。

    姜小樓卻也沒有在想他。

    她想起了那個蒼溟谷原本歸屬的世界。

    那個世界已然消亡，而真靈回歸弱水，在九州，也只不過是茍延殘喘，一旦被世界規(guī)則排斥，就會徹底走向滅亡，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片絕地了。

    但所有的世界都會走向這條道路的，這也是冥冥之中烙印在虛空之中的一種規(guī)則，暫時還輪不到她來cao這個心。

    不過早做一些準(zhǔn)備也好，比如早早地減少魔氣的存在。

    這也不過是順手為之，但姜小樓不能做得太明白，這樣會顯得她的立場有所偏移。她要做的則是讓修士們在有選擇的時候不去選擇魔氣，也就是證明沾染魔氣之后鈍化的靈氣并不如本來的靈氣。

    這也很簡單，因?yàn)闆]有沾染魔氣的天地元?dú)獾拇_是最強(qiáng)的。

    將這件事情記了下來，又把逆轉(zhuǎn)魔氣的方法直接放到了天外樓和學(xué)宮之中，天外樓處的作為散修獎勵，學(xué)宮之中的人人可以自取。而后，姜小樓才從研究小組處離開。

    ……

    仙魔盟已經(jīng)傳來了新的消息。

    關(guān)于景國的談判姜小樓沒有出面也沒有下場，不過仙魔界的屬下們做得都很不錯，成功爭取到了姜小樓想要的地方。

    當(dāng)然他們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也并不是非常順利的，姜小樓想得有些簡單了，的確景國國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又不是完全沒有價值，也還有人認(rèn)為仙魔界不應(yīng)該如此，只不過被強(qiáng)勢給壓下去罷了。

    景國之事讓許多小世家和小勢力之主非常不悅，因?yàn)橄赡吮砻嫔险f了要集齊力量出擊，背地里面直接自己動手了，他們認(rèn)為自己被蒙在了鼓里，非常不悅。

    但是正因?yàn)橄赡藳]有真正集齊眾人就能夠踏平景國，成功證明了仙魔盟頂層的修士們的凝聚力和實(shí)力，所以這些貪心不足之人才不敢再多說些什么，只是在分配景國的地盤的時候開始有些不甘罷了。

    姜小樓并不在意這些人，而是在景國張榜尋覓一位故人……盡管他們其實(shí)也沒有分別多久就是了。

    明真帶著一顆亮閃閃的禿頭出現(xiàn)在了姜小樓掌控的地盤和地盤外面，讓所有從景國往來的人都能夠看見這張臉。

    這也是無奈為之——明真非常難找，因?yàn)樗炔伙@眼，修為也很玄妙，用修真界一貫的方法來搜尋也很難，不然姜小樓早就要去司徒家借靈器一用了。

    不過這辦法也是有用的。

    “已經(jīng)有人前來報告說在中州見過他和一些佛修了，不出意外的話，月余時間或許就能找到。”

    被姜小樓派到景國之中的，就不是她的心腹了，而是一些自愿離開天外樓到外面守住地盤的修士們，而報告則是一些經(jīng)過金縷衣，一些直接傳遞到姜小樓這里。

    他們的忠誠或許并沒有那么高，但這些修士都明白一個非常重要的道理——仙魔界在景國之中的地盤是基于仙魔界才可能獨(dú)立存在的，任何脫離仙魔界或者被人收買的想法都并不可取。

    而且，姜小樓看似寬容，實(shí)際上也不是什么仁慈悲憫之人。

    了解了景國故地的消息之后，姜小樓沒有更多的指示，而是終于有閑暇開始閉關(guān)沉淀著她這些時日以來在戰(zhàn)斗之中的收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