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

    林殊淡淡解釋道：“這是鑄劍峰的藏書樓。”

    他一個新弟子是如何知道鑄劍峰的藏書樓所在的？

    姜小樓心中疑惑更深，但并沒有問出口。

    林殊道：“中五，兌七，離九。”

    “……說點我能聽懂的。”

    姜小樓的文化水平只能聽出來這似乎是某種步法。

    “罷了，”林殊像是嘆了一口氣，“你跟著我走，一步也不能丟。”

    他果然用一種奇怪的步法走進(jìn)了禁制，并且沒有引起陣法的反彈。姜小樓小心跟上，一直到林殊停下了腳步。

    二人面前，并不是藏書閣的正門，也不是側(cè)門偏門。

    “……這好像是個狗洞吧？”

    姜小樓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吐槽欲望。

    “正門禁制若開，動靜太大。”林殊解釋道，“這里剛好。”

    說罷，他躬身鉆進(jìn)了那個狗洞里。

    這可能是當(dāng)初的藏書閣主人特意為靈寵留下的出入口，但……問題還是那個問題，林殊是怎么知道的？

    姜小樓也緊跟著鉆過那個狗洞，再抬眼看就別有洞天。

    在外面看毫不起眼的塔樓從里面看卻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書架，姜小樓一眼看過去都有些眩暈感。

    林殊很自然地召出了桌椅，又一揮手，有數(shù)本書飛來，在他手邊摞了起來。

    “聞道之前，我先問你，為何要修道？”

    他的話語里面用了某種暗示的秘術(shù)，姜小樓一時不查，直接說出了內(nèi)心想法，“為了拿聞道堂第一啊。”

    “……”林殊還是頭一回得到這種答案，片刻后，他才道，“聞道堂不過小打小鬧。罷了，我再問你，為何修仙？”

    姜小樓不假思索，直接脫口而出：“為了暴打劍尊！”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這話在旁人看來大概是口出狂言了。若不是林殊可以引導(dǎo)，姜小樓絕不會這樣說出真心話的。

    林殊卻并沒有斥責(zé)她狂妄，而是微微頷首。

    “……勉強(qiáng)還不錯吧。”

    暴打修真界第一這個目標(biāo)，在他看來就是勉強(qiáng)不錯。

    姜小樓卻已經(jīng)提起了警惕之心。

    在方才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言過由心，就像是有人讓她直接讀自己心中所想一樣。

    林殊用的這種誘導(dǎo)之法，絕非正道所用。縱然這對姜小樓其實并沒有什么壞處，也不代表林殊就能毫無負(fù)擔(dān)地對她使用這樣的手法。除非，他本來就不是正道中人。

    姜小樓對林殊身份的推斷，又多了一個關(guān)鍵點，并且是可能推翻她所有推斷的關(guān)鍵點。

    林殊像是能看穿姜小樓心中所想一般，卻并不生氣，而是對她表示了贊揚(yáng)。

    “有防備心，這很好。”

    姜小樓瑟瑟發(fā)抖，問道，“我該叫您什么？師祖？師叔祖？師高祖？”

    林殊卻不回應(yīng)她的揣測，微微一笑，“叫師兄就好。”

    他又揮了揮手，姜小樓面前立刻擺滿了書籍，直接被淹沒。

    “劍有道，而道高于劍。”林殊淡淡道，直接推翻了景鴻楨課上所講，“于劍境之中尋道境，是一種很愚蠢的做法。”

    ……劍尊好像被指桑罵槐了？

    姜小樓正襟危坐，認(rèn)真聽講，完全沒有為劍尊鳴不平的意思。

    “修真者修道，可以是劍道、刀道、丹道，也可以是錘道，道無處不在，但修劍以循劍道，自然不如修道以循劍法。所以，你要先學(xué)道原。古有三千道藏，鑄劍鋒藏三百本，這個月你要看完三十本。”

    “……？”

    說了半天，最后變成要她看書。姜小樓不由道：“可是……”

    林殊完全沒有給她提出異議的機(jī)會，“沒有可是。你既然要做聞道堂第一，就必須要做到這一點。”

    “……好吧。”

    姜小樓也不是不喜歡看書，她只是覺得自己可能會看不懂而已。

    林殊這個做先生的好像比景鴻楨還不靠譜——但賊船也上了，她又能怎么樣？

    姜小樓翻開自己面前的道藏，然后就驚呆了……

    這是一本真正的道原！

    她再試探地去翻別的道藏，也全都是道原。

    林殊說鑄劍鋒藏有三百道藏，若論數(shù)量自然不算多，相傳道門內(nèi)就有三千道藏，但林殊沒有說這些全是帶有道韻的原本！

    這些只要賣一本出去，就能夠讓姜小樓修煉到金丹了！

    林殊像是窺破了她的心思，平靜地道：“認(rèn)真看書。”

    “是。”姜小樓不敢再耽擱，翻開道原，沉浸入道韻的領(lǐng)悟之中。

    誠如林殊所言，道法至高，劍中尋道是一件愚蠢的事情——這番話是建立在手頭有三百本道原的基礎(chǔ)上的。

    唯有原初道韻，才能讓人讀之如悟之，熟讀抵得上一次頓悟。

    這機(jī)會何其寶貴，姜小樓自然珍視，全身心投入進(jìn)領(lǐng)悟里，等她如癡如醉從那本道原里面清醒過來，腦子里還在暈暈乎乎地消化著道韻。

    ……

    林殊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居高臨下看著姜小樓。

    “讀完了？”

    “是。”

    姜小樓下意識接住林殊朝她丟過來的東西，然后一愣。

    那是一柄木劍。

    林殊手中則是另外一柄。

    木劍觸手溫潤，但也有些隱約的痕跡，可以看出來是有人曾用此劍切磋。而這兩柄劍一看就是制式的，顯然是批量制作而成。再結(jié)合這座有著三百道原的藏書閣，姜小樓不由推測此地曾是鑄劍鋒弟子們傳道之地，但這里為何荒廢了，又被隱沒在重重陣法之中呢？

    姜小樓越來越覺得這是個謎團(tuán)，然而明顯她面前這個知情者什么也不會告訴她。

    林殊不知方才去了什么地方，身上的弟子服已經(jīng)有了些破損和污漬，神色里面也多了幾分疲憊。

    林殊再一拂袖，場地自動換成一處試劍臺。

    “我可以教你的劍不多，但也夠用了。”林殊左手握劍，神色冷淡道，“第一，劍不能丟。”

    姜小樓等了半天，沒等到第二。

    “……這就沒了？”

    林殊道：“你要做到這一點，少說要十日。”

    ……你看不起誰呢？

    姜小樓心中有些不服，按照云昭授課中的劍法，將靈氣轉(zhuǎn)換為劍氣，與木劍融合，又和林殊相對而立。

    林殊問道：“準(zhǔn)備好了嗎？”

    姜小樓信心滿滿：“來吧！”

    云昭說的果然沒錯，靈氣化劍氣，于她而言沒有任何瓶頸，握劍時也只感覺得心應(yīng)手。

    林殊向前半步，姜小樓用劍格擋……然后她的劍就沒了。

    姜小樓根本感覺不到林殊用了什么技巧，甚至她自己也只來得及動了動手腕，就把劍給丟了。

    木劍遠(yuǎn)遠(yuǎn)地落到試劍臺外，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姜小樓把劍撿回來，驚疑不定地看著林殊，又道：“再來！”

    林殊還是那一招，姜小樓的劍再一次脫手。

    她終于明白林殊所說的十日并不虛，或者說就算是十日她也沒有這個信心——第二次了，姜小樓仍然覺得這是避無可避的一式。

    姜小樓再一次把劍撿回來，沉下心道：“再來！”

    “再來！”

    “再來！”

    ……

    姜小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撿了多少次劍，但等到林殊終于喊停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從根本察覺不到林殊的舉動，到能感覺到一些了。

    姑且也能算是小進(jìn)步吧。

    林殊面色沉靜，姜小樓根本沒有辦法從他的表情里面判斷出自己做得如何。

    待二人出了藏書閣，林殊才轉(zhuǎn)過來問道：“你的靈石呢？”

    “……什么靈石？”

    林殊非常坦然道：“你聽課，不該交學(xué)費嗎？”

    但是你事先也沒有說過吧？

    詐騙啊！

    姜小樓下意識捂緊了靈石袋子，實在不明白這個坐擁三百本道原的男子究竟是為何盯上了她一個小小凝氣期的儲物袋。

    大師兄沒給他見面禮嗎？

    ……呃，好像沒給。林殊是師叔輩分。真論起來，他得倒給師兄們見面禮。

    姜小樓恍然大悟，把白天陸一刀強(qiáng)行塞給她的袋子給了林殊。

    這是她身上所有的靈石了，但通讀道原的機(jī)會和練劍的機(jī)會不是靈石能換來的，姜小樓當(dāng)然明白。

    林殊取了一半，有把袋子還給姜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