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就是過了中午以后有點沒精神。”今天的瓜下午才四點才賣完，賣完以后他又去花生地里看了看，回家已經(jīng)快7點了。醫(yī)院5點半下班，他本來還擔心今天見不到常醫(yī)生了，只是抱著看一看的想法才過來，沒想到常醫(yī)生真的在等著他，不枉他把自己收拾得這么干凈。

    “過來吧。”常七給他把完了脈，拿出針灸包，讓江續(xù)照舊躺在旁邊的病床上，撩起衣服，如昨天那般在中腕、天樞等xue用針，起和中健胃、清暑利濕的作用，待留針20分鐘后，又在曲池、足三里分別用針，今天的針灸治療才算結(jié)束。

    “好了。”

    “這么快？”江續(xù)脫口而出，只覺得剛開始沒一會兒怎么就結(jié)束了？說完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說出來了，頓時羞愧地無地自容。

    抬頭見常醫(yī)生正專心整個那幾根針，似乎沒聽到他說話，臉上的熱意才褪下去。

    常七收拾的動作不快不慢，顯得極為認真耐心。

    江續(xù)盯著對方垂下的側(cè)臉，在這么近距離地接觸之下，發(fā)覺常醫(yī)生的臉更好看了，細小的絨毛隨著呼吸一顫一顫，特別可愛，長長的睫毛偶爾忽閃一下，他的心也跟著跳一下。

    “嗯？”常七疑惑地轉(zhuǎn)過頭，見江續(xù)還在有些奇怪，“你不回家？”

    “哦哦，我走了。”江續(xù)飛快地從床上下來，走出門口又轉(zhuǎn)回來，不過手中卻多了一個綠皮大西瓜，“常醫(yī)生，吃瓜。”說完放下西瓜，頭也不回地跑了。

    常七盯著西瓜看了幾秒，嘴角露出一抹笑。

    直到八點半，也不見公交車上那位被風邪入侵導致雙眼不開的大姐，常七便抱著西瓜去了食堂，留一半到冰箱，把剩下一半分為幾小塊，分別給了值班的孫醫(yī)生和護士。

    西瓜是真的甜，常七不得不承認還是種西瓜的人會挑西瓜，一口下去，清甜的味道充滿口腔，比以前在大超市里買的還要甜，以前的甜似乎只是單純的有甜的味道，而今天卻仿佛能讓人感覺到來自西瓜本身的那種屬于植物的香甜，一下子就把以前的味道比下去了。

    想起那雙明亮的眼睛和笑起來晃眼的大白牙，不知道為什么，常七突然覺得那小孩與這西瓜莫名相似。

    第4章 擺攤

    常七在辦公室空坐幾天之后，實在忍不住了，眼見只有他像個閑人一樣無事可做，而其他幾位醫(yī)生每天都能接到病人，便想了個法了。于是這天一早，常七搬了一張桌子往大廳入口一放，人就在那坐下了。

    崔東采看到忍不住笑了，覺得這個小中醫(yī)太有意思了，便上前鼓勵了一句：“常醫(yī)生這么努力，今天肯定能有病人的。”

    “謝謝。”常七眉眼一彎笑著回道。

    沒過一會兒，有個青年扶著一位老人進來了。

    “王醫(yī)生在嗎，我爸的胳膊好像扭著了。”

    常七見人家直接點名也不好搶別的醫(yī)生的病人，只能戀戀不舍得收回目光。護士將老人扶到病房，青年在大廳窗口*完掛號費正要進去，突然扭頭看了常七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牌子有些驚訝，嘀咕了一句：“醫(yī)院還有醫(yī)生擺攤啊？”

    值班臺的護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常七卻依舊神色淡定，擺攤能有病人也行啊。

    大廳的牌子上早就把中醫(yī)科加進去了，但就是沒有病人掛號，沒辦法，山不來就他，只能他去就山了。

    “快點快點。”院中一道焦急的聲音突然響起，隨后一對夫妻掀簾進來。

    常七剛還在想這聲音有點耳熟，等一進來發(fā)現(xiàn)原來是小超市里那對夫妻，看老板皺眉忍痛的模樣，看來又是頭痛犯了。

    鑒于上次對方不信他，為免得再碰壁，讓后面的護士小姑娘笑他，他也沒主動攬人，只沖對方笑了笑便打算繼續(xù)看書。

    但讓他意外的是這兩人竟徑直朝他走過來，那位老板娘挺不好意思的看著他，老板也面露窘色。

    “常醫(yī)生，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后來我用您教給張姐的那套按摩手法，給我家老頭試了試，但一點作用也沒有，能麻煩您給看看嗎？”

    張經(jīng)花因為店里忙，來的時間總不固定，后來常七就手把手教給張經(jīng)花的老公，讓他們自己再按兩次就行。聽眼前老板娘的意思，恐怕誤以為她老公和張經(jīng)花的頭痛是一樣的病，便也去學了這套手法，然后發(fā)現(xiàn)沒用，這才意識到她老公和張經(jīng)花的頭痛可能不是一種病，所以來找他了。

    常七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還挺欣慰，這夫妻倆能直接找他，而不是掛別的科，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值得高興了。

    “先把掛號費交了吧。”常七指了指窗口，然后帶著人進了自己科室。

    老板進了屋就有點不自然，把手伸出去后仍不放心地問：“常醫(yī)生，您真能把我這頭痛給根治了？”

    “治不好我退您診費。”常七為了拉攏住病人絲毫沒有謙虛的意思。

    常七上次給他診過脈，這次又細脈了一回，問了幾個問題，確定是風寒所致后，便拿筆在紙上寫下藥方，到藥房取了5副藥材，又把該如何煎熬詳細說了，夫妻倆一臉感謝的走了。

    常七又回到大廳的小桌前，但一直到中午前，都沒再拉到一個病人。

    下午上班時，李梓曼從病房出來，見小桌前沒人了，朝崔東采問道：“崔姐，常醫(yī)生下午不擺攤了嗎？”

    就這么一上午，醫(yī)院里的人已經(jīng)都知道這位新來的常醫(yī)生在大廳“擺攤”的事了，院長聽后也沒意見，大家便以為常七要這么擺下去了，誰知道這才一上午，就收攤了？

    “下午好。”常七從屋里出來，朝護士臺的二人打了個招呼便又坐在小桌前。

    “常醫(yī)生，我還以為你下午不來了呢？”李梓曼挺喜歡這個長得白凈的小醫(yī)生，說話斯文，也很有禮貌，此時就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會不來，我要長駐這兒的。”常七已經(jīng)想好了，在哪坐著不是坐，在這里就算摸不到病人也能看看啊。再過段時間，如果還沒病人找他，他打算找院長申請一下，下鄉(xiāng)義診去。

    李梓曼笑道：“那敢情好，病人一進來就見到這么帥一個小伙子，說不定病就先好了一半了。”

    常七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面不改變道：“我若真有這用處，求之不得。”

    李梓曼被他逗笑了，幾人說了幾句各自去忙了。

    一陣風吹進來，常七抬眼就看到一個婦女抱著個孩子掀簾進來了，后面還跟著一位老太太，三人進來直奔掛號窗口：“我們找江醫(yī)生。”

    得，又是直接點名看病的。

    三人拿了憑單徑直往右邊走廊走，一看就是經(jīng)常來的，熟門熟路。而且……常七有點懷疑人家根本沒看見自己，常七本以為說通病人掛他的號是最難的，沒想到他根本連話說不上。

    醫(yī)院不大，走廊也不深，婦女急切的說話聲他在大廳也能聽見，只是聽不清而已。常七習慣性朝那邊望了一眼，就聽崔東采嘆了口氣：“這家人是鄰村的，之前來過幾次，看來孩子那病還沒好，也怪可憐的。”

    常七一聽也有些好奇了：“那孩子得了什么病？怎么不去上面看看？”村里說上面指的就是縣里或市里，一般如果病有些嚴重的病話大家便去上面看。

    “去過了，不過聽說和江醫(yī)生開的藥差不多，效果也不大，反而花的錢要多很多，她們就過段時間來咱們這里開次藥。”崔東彩又說了下小孩的病，“江醫(yī)生說可能是小孩體質(zhì)的問題，在胎里帶上的，有點像營養(yǎng)不良，長得又瘦又小。”

    常七一聽瞬間來了興趣，起身朝江醫(yī)生的診室走。

    “江醫(yī)生，孩子現(xiàn)在吃不下去飯，大便也不多，這病是不是又重了？”婦女說著說著眼眶紅了，聲音有些哽咽。

    江立勝也發(fā)愁，他雖然當了大半輩子醫(yī)生，但也不是什么病癥都見過，這個孩子看著像是體弱和消化系統(tǒng)的問題，但吃了藥也只是暫時管用，時間一長便又恢復到從前了，他也很是苦惱，為此翻了很多醫(yī)書，卻仍沒找到辦法，當下卻只能安撫道：“放心，肯定會好的。”

    婦女一聽還是忍不住哭了。

    “孩子是不是夜里盜汗，平時是不是顯得比其他孩子易躁？”

    “對對。”婦女只聽到有人說出孩子平時的反應，也沒見是誰便連連點頭，待一回頭發(fā)現(xiàn)是個穿著白大褂年輕人，不由地一愣。

    屋里的江立勝卻是一笑：“對對，來，小常你給這孩子看看，能不能用中醫(yī)給調(diào)理調(diào)理。”說完對抱孩子的一家人道：“這是我們醫(yī)院新來的中醫(yī)，常七常醫(yī)生，醫(yī)學淵源很深，來讓他給你的孩子看看。”

    常七順勢往婦女對面坐下，右手搭在孩子的脈上。婦女與身后的婆婆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安。不一會兒孩子在婦女懷中醒了，開始掙扎亂動，嘴里啊啊地叫著。

    “二天虧損，營養(yǎng)不足之癥，我開一個滋陰補鈣的藥，吃幾副就好。”常七對江醫(yī)生道，“江醫(yī)生，借筆用一用。”

    “給。”江立勝站起來還把椅子讓給他，常七沒坐，就彎著腰開始寫藥方。

    “懷山藥30g、玉竹20g、粉甘草10g……”

    江立勝站在常七身后，看著藥方若有所思。他雖然是西醫(yī)出身，但做醫(yī)生久了，偶爾也會接觸到中醫(yī)，這兩年他正在研究中醫(yī)，因此見了常七開的藥方，再想想這幾種藥的藥性，頓時恍然大悟，只覺得中醫(yī)果然博大精深。

    常七去藥房取了藥，回來后叮囑這家人：“先將粥煮開，再放入藥粉，加入白糖一起吃。”

    “吃完這藥孩子真能好？”婦女身后的婆婆面露不信，聽著不就是喝粥嗎，加上這一包藥粉病就好了？比江醫(yī)生開的藥還管用？

    “我給常醫(yī)生做擔保，如果有問題，你們盡管回來找我。”江立勝站出來道，看了常七開的藥方，他覺得十分對癥，因此對常七也很信任。

    “那……我這就回去試試。”這么一想，婦女心中突然也充滿了信心，臉上雖然掛著淚痕，卻笑了，“要是孩子好了，我一定給兩位醫(yī)生送一面大錦旗。”

    等人走了，常七對江立勝道：“謝謝江醫(yī)生幫我。”

    江立勝哈哈笑道：“明明是你在幫我，以后我得多向你討教討教，你可別嫌我這老頭子煩。”

    “哪兒敢，以后還要仰仗江醫(yī)生給我推薦病人呢。”常七眼尾一挑，瞇起一雙狐貍眼，笑得十分好看。

    到了下班時間，常七依然坐在那里沒動。果然沒過多久，就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他握著書的手指松了松，眼中帶上了笑意。

    江續(xù)送來一次西瓜之后，隔天又帶來一個西瓜，常七開始以為他是想當診費，后來江續(xù)身體好了，竟然還是每天抱來一個西瓜，常七拒絕幾次之后發(fā)現(xiàn)沒用，就隨他去了。

    “常醫(yī)生我來了。”江續(xù)很歡快往里走，之前還在想他的病好了之后還有什么理由過來，后來實在想不出來，便每天抱來一個西瓜，順便還能跟常醫(yī)生聊會天。其實他和常醫(yī)生沒什么共同語言，醫(yī)學知識他也不懂，大部分時間都是常醫(yī)生聽他講怎么種瓜，種豆，收瓜，收豆……也不知道常醫(yī)生會不會嫌他煩。

    他把西瓜放旁邊一放，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西瓜的季節(jié)過去了，剩下的就是小瓜了。”

    “早就說過不讓你拿了，留著你家自己吃就行。”常七照例說了一句，不過看到江續(xù)的表情就知道白說了，“你爸媽知道你總往我這送瓜嗎？”

    “知道啊。”江續(xù)在凳子上坐下，還挺高興，“我媽還說要讓你去我家吃飯呢，常醫(yī)生，你去嗎？”

    常七回絕道：“替我謝謝阿姨，吃飯就不必了。”

    江續(xù)摸摸鼻子，有點遺憾，又坐了會兒，便回家了。他其實想問問常醫(yī)生他爸爸的情況還能不能治，上面的醫(yī)生和江醫(yī)生都說只能慢慢養(yǎng)著，但每天見他爸那么難受，他又忍不住想會不會還有其他辦法。看過常醫(yī)生給他扎針后，他就有點心動，可每次來他都不好意思提。而且這事他還沒跟他爸說，就怕常醫(yī)生也辦法，到時他爸還要失望。

    常七看著人走出門口，視線才落回書上。江續(xù)每次來都只坐一會兒就走，所以兩人聊得也不多，他只知道江續(xù)去年休學了，家里缺錢，便一直忙著掙錢，甚至在廟頭村大部分人家只種玉米小麥等糧食作物的情況下，他學著別的村子種各種菜，一年到頭不見休息。

    這幾天見到的江續(xù)感覺一天比一天累，雖然江續(xù)每次來都樂呵呵的，但眉間的疲色卻越來越重，還一副好幾天沒有睡覺的樣子。他之前怕觸及江續(xù)的傷心事他也沒敢問江續(xù)家里的情況，今天聽江續(xù)說起請他去家里吃飯的事，看起來家里似乎還好，明天倒是可以問一問具體情況，省得江續(xù)繼續(xù)這么干下去，把身體的底子熬壞了。

    第5章 心慌

    常七正在藥房整理藥材，突然聽到大廳里傳來一陣sao亂聲，似乎還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正要出去看，就見李梓曼急匆匆地跑過來：“常醫(yī)生，有個病人急著找你。”

    “哪個病人？”常七也趕緊跟著往外走。

    還沒到大廳就看到一個女人閉著眼睛，嘴里不斷喊他的名字，旁邊扶著她的男人滿頭大汗，神色焦急。

    常七走過去：“這是……又犯了？”

    眼前的女人可不就是他當初在公交車上遇到的急病，又經(jīng)他施針過后病情緩解的大姐。他當時提醒過之后要繼續(xù)醫(yī)治才能徹底轉(zhuǎn)好，后來不見這大姐過來，他以為大姐去的別的醫(yī)院看了，也就沒再想起這事。

    大姐聽到熟悉的聲音，突然哇一聲哭出來：“小醫(yī)生終于找到你了，你快救救我，我怎么又這樣了？”

    “先別急，去診室吧。”把人帶到診室，安撫著坐下，他才問，“你后來沒去醫(yī)院嗎？”

    “沒有。”大姐哭著說了一句，現(xiàn)在后悔死了，早知道會這樣她一定會去醫(yī)院的。她身后的男人嘆了口氣，說道：“她回家就說了在車上發(fā)病，您救過她的事了，但后面兩天家里突然有事要忙，我們就沒過來，等忙完了她那病也沒再犯，我們以為好了，也……也就沒去。誰知道今天早上，突然就這樣了。”

    常七暗嘆口氣：“我先把把脈吧。”

    男人聽后立刻把老婆的手輕輕放到脈枕上，大姐也此時鎮(zhèn)定不少：“這次保管您怎么說我就怎么做，讓我住在這里都行。”

    常七笑了笑：“住不住你們隨意，但你現(xiàn)在的情況，要治好至少要半個月。”

    雖然耽誤了一段時間，但是也沒太嚴重，常七選擇繼續(xù)針灸。

    “那我們住院？”大姐一聽要治這么多天突然有點猶豫，主要是家里活太多，老公要出去干活，孩子也放假了，她如果住在這，孩子就沒人管了。本來以為三四天就行，沒想到要半個月。

    “只需要每天施針一次，一次大概30分鐘，你們?nèi)绻〉牟贿h，每天過來一趟就行。”常七覺得沒必要住院。

    大姐聽后放心了：“那我們每天過來吧。”

    之后常七開始給她施針，她老公便安靜地坐在一旁。

    “好了，這期間不要再吃別的藥。”常七把針收起來，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