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地處中原，夏天高溫多雨，是典型的溫帶季風性氣候。

    和通州、滬海、建安、蘇州這些地方相比，蓮城的空氣過于干燥，環境也惡劣不少。禍兮福之所倚，到了大學這反而成了優點，適應了惡劣環境的楊一沛，在江浙滬上學工作的這些年里，幾乎沒有生過病，這和當地的氣候環境有很大的聯系。

    一大早楊一沛就出了門，站在院兒里叫了潘震，兩人準備去街上溜達一圈兒，順便吃個早點。

    夏天太陽出來得早，不到七點的功夫光線便從東方斜射進了大地。

    街上車水馬龍，工人師傅們趕早在這兒吃個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著各種軼事。

    包子鋪“津市第一包”的老舊招牌被照得發亮，字跡已然有些模糊。店主一邊吆喝著“包子油條小米粥”，一邊招呼著客人們坐下。

    逛了早市的王師傅牽著大黃狗，忙和從公園遛鳥回來的李大爺敘舊，粥福記的生意依舊慘淡，只是旁邊開診所的劉中醫永遠是一幅樂樂呵呵、客客氣氣的模樣。

    風機聲呼呼作響，炭塊燒得發紅。

    老板揭開蒸籠的那一刻，水蒸氣熱騰騰地從中鉆出。一時間包子鋪云霧繚繞，香氣撲鼻。

    人氣，煙火氣，熱氣，香氣，仙氣，全都有了。

    楊一沛吆喝了兩碗豆腐腦，再添上三屜包子。兩人入座，二話不說，直接開吃。

    熱騰騰的豆腐腦下肚，每個毛孔都得以張開，渾身都是舒坦的。

    只可惜，要是甜的會更合口味。

    “哥哥——”

    正在擦嘴的楊一沛循著聲音一看，一個嬌滴滴的小蘿莉出現在身前。

    這小蘿莉他認識，不正是昨天那個小少婦的女兒嘛。

    “小朋友你好呀，吃早飯了沒有？”

    這小蘿莉皮膚白皙嬌嫩，兩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盯著自己看，就連楊一沛也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吃過了，謝謝哥哥。”小蘿莉吐了吐舌頭。

    楊一沛扭頭看了不遠處一眼，蹲下身子看著小蘿莉說道：“要不要吃糖葫蘆？”

    小蘿莉看看外面，又看看楊一沛，兩只小手握在一起，小嘴慢慢撅了起來。

    “那哥哥一個人去吃咯，水果味兒的，想想就好吃。”

    潘震站在一旁忍俊不禁，現在楊一沛整個就一誘騙小蘿莉的壞叔叔形象。

    “mama不讓我吃別人的東西。”

    哼哧了半天，小蘿莉憋出這么一句話。

    楊一沛抬起視線，看了一眼某個正在刷碗的身影，接著對小蘿莉說道：“哥哥不是別人，所以mama是允許的。”

    小蘿莉眨著眼睛，猶豫了一會，伸出了小手。

    十分鐘后。

    摘下圍裙的路璐圍著包子攤到處找，始終都沒看到自己女兒的身影。

    “雯雯？”

    “雯雯——”

    “雯雯！”

    后面喊的幾聲，路璐整個人的聲音都在顫抖。

    人販子最近活躍得很，有些小孩子光天化日下就被騎著摩托車的人販子給搶走。

    對她而言，現在女兒就是她的全部，要是雯雯不見了，她可該怎么活啊——

    嚇得腿軟的路璐癱坐在地上，她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發軟，四肢無力。

    “mama——”

    聽到這聲呼喚，路璐立刻抬頭望去，看到自己女兒正在一個人懷里吃著糖葫蘆，眼淚順著臉頰就淌了下來。

    ……

    夏日的風兒甚是喧囂，吹動女孩子裙擺的同時，也鼓動著男孩的心。

    “剛剛對不起，雯雯和我說想吃糖葫蘆，一時大意，沒跟你交代就帶她去了。”楊一沛厚著臉皮把過錯推到小蘿莉的身上，反正長得這么可愛她媽一定不會打她。

    路璐推著自行車，小蘿莉正坐在后座上吃著糖葫蘆。

    “沒事，不過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以后我更要照看好雯雯了。”路璐邊走邊說。

    寒暄半天后，楊一沛才了解到這對母女的情況。

    雯雯的父親是個私礦的礦工，雯雯還沒生下來時，她父親不幸遇到礦難，因為井下瓦斯爆炸去世了，煤老板賠償了十萬塊錢了事。

    能在當地開私礦的人，背后難免都有點關系，礦場里更是養了一批黑社會打手。

    她們一家都是平民百姓，除了接受賠償又能做些什么呢？

    簽字畫押，十萬塊錢，一條人命，就這樣草草結束。

    然而對路璐而言，這只是不幸的開始……

    幾個月后，雯雯平安降世，但公公婆婆看到生出來的是個女孩后，立即轉身走人，連家里的鋪蓋都給扔了出來。

    娘家的門更不好回，除了坐月子的時候娘家人來看過她，就連她媽都說出了“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這樣的話，生怕她回到家里讓弟弟弟媳多想。

    25歲，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她卻早已歷經風霜，飽嘗辛酸。

    “你一直這樣打零工也不是個事兒，”楊一沛摸了摸小蘿莉的腦袋，輕聲道：“畢竟雯雯馬上也要上小學了，你總不可能還這樣下去。”

    路璐面露難色，如果可以的話，她何嘗不想給雯雯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也想找個穩定的工作，但是你也看到了，現在雯雯身邊離不開人。除了在幼兒園外，我必須要帶著她一起工作。”路璐看了楊一沛一眼，這個男孩言語談吐間流露出來的東西，有著完全不屬于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所以她也愿意多說幾句。

    楊一沛沖著小蘿莉笑了笑，開口道：“剛剛你說你在很多學校都發過傳單是吧？”

    “發過，潁川、鈞臺、夏都、韓城，還有老街那邊的中小學，城區所有的學校我都跑過好幾遍。”路璐停下了腳步，前面就是她家了。

    “如果我能給你提供一份工作，既比你發傳單賺錢多，而且還沒給餐館打雜辛苦，你愿意做嗎？”

    楊一沛將眼神移向路璐，眼下他正缺這樣一個角色。

    工作錢又多，還十分輕松，這會是什么工作呢？

    自己和他素不相識，為什么要幫自己呢？

    剛剛他為何把“做”字咬得那么重？

    難道是……

    路璐俏臉漲紅，氣得連忙推開楊一沛的身子。

    原本以為他是個好人，沒想到……

    呵……

    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貨色……

    “考慮得咋樣？”

    “看你年紀輕輕，怎么就想著做那種事情？我想給雯雯當一個好mama，不可能答應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你在說啥呢……我說的是長期工作啊……”

    “包養那就更不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