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最傳統的偶像，嘴里也總嘮叨著那老掉牙的夢想。

    可這人究竟也做到了。

    帶給喜愛他的粉絲希望與活力，如同照亮黑暗的一束光。

    可惜現在，拼圖四分五裂。

    .

    戚思謹也看見了直播。

    幾乎是在直播斷掉的下一秒，他起身離開圖書館。

    一路上行人頻頻側目。

    那不是戚思謹？這是要去哪？

    竟然沒去演唱會。他知道自己待的團要解散了嗎。

    我還以為只是少了一個人。沒想到現在整個團都要沒了。

    交頭接耳聲不絕于耳。

    戚思謹臉上看不出情緒，只顧往前。

    回到家中，客廳里沒人。他先回了自己房間，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少頃出來，左右張望后又進了母親臥室，翻箱倒柜。

    在拉出最后一個抽屜時，身后傳來腳步聲。

    你在這里做什么。

    女聲冷漠中帶著嚴厲。

    戚思謹一頓，轉回頭。

    戚母一身長裙立在門旁。

    女人打扮從來如此，高雅而一絲不茍。渾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

    如同一堵密不透風的墻。

    戚母：我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語氣愈加嚴厲。

    戚思謹：找東西。

    戚母：什么東西，要來我的房間找？

    聞言，戚思謹緩緩立起。手肘碰落桌上書本。他渾然未覺，一雙漆色眸子直盯著自己母親。

    我的身份證，請給我。

    戚母皺眉：要那個做什么。

    戚思謹并不解釋：請給我。

    女人眉頭皺得愈深。

    你不會還不死心，想要去找那個狐朋狗友？你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

    戚思謹：團隊解散了。

    戚母一時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戚思謹：我得去找他。

    幾秒后戚母回神，嗓門拔高：你竟然還在關注他們消息！？手機和平板都給你收起來了，你怎么還

    戚思謹：圖書館有電腦。

    戚母后半句話卡在了嗓子眼。

    戚思謹飛快瞥了眼墻上掛鐘，朝外走去。

    擦肩而過時，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是想氣死我嗎。以前對你的教育全忘了？

    由于過于憤怒，指甲生生陷入皮rou。蒼白的手臂立即淤血，顯出血色。

    戚思謹視線落于其上，接著抬眼，看向自己母親。

    我記得。

    所以我一直想做到最好。

    想要你們滿意。然后，能對我笑。

    女人面上生出狐疑：笑？那有什么意義嗎。

    戚思謹：

    戚思謹：嗯。

    毫無意義。

    他道：所以我現在不想了。有更重要的人。

    戚母一愣。

    戚思謹嘗試往外抽手臂。

    察覺到力度，戚母手指扣得更緊：你這是什么意思。現在長大了不聽我話了？

    戚思謹眉頭一皺，另一只手握住女人手腕往外拽開。力道不大，卻十分堅定。

    大概是首次嘗到親兒子如此決絕的反抗，戚母完全愣了。直到手心空下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不能一輩子什么都聽您的。戚思謹低聲道。

    身份證您留著吧，沒關系。

    落下這一句，便頭也不回走出了客廳。戚母一個人在房間門口立著，呆愣好久。

    當她終于回神朝向門口時，只看見玄關大門嘭地一聲關上。

    偌大的客廳空蕩蕩的。回頭，臥房一片雜亂。方才兒子碰倒的東西還躺在地毯上。

    孤零零的，就跟她一樣。

    .

    戚思謹一出門就飛快打了車。

    剛才雖然沒有找到身份證，但找到了手機。開機以后，里邊還有數條未接來電與信息。

    他打給了余逸飛，但遲遲沒人接。直到自動掛斷。

    他放下手機。

    從直播斷開到現在過去三十分鐘，演唱會大概還在收尾。最近的航班距離現在一個小時。他可以在機場辦臨時身份證。而飛N市需要兩個小時。

    戚思謹心里計算著時間。

    電臺傳來播報。

    A市今晚降雨率80％。部分區域恐出現山洪和地質災害險情，請廣大市民減少出行，切勿涉水穿行。

    司機聽了咋舌：看來今晚十有八九是要下雨了。小兄弟你要去機場？候機有的等咯。

    戚思謹沒說話。

    窗外，風景飛快往后掠過，模糊成一片。水滴落下，貼在了玻璃窗面上，接著愈聚愈多。直到車窗上的倒影再也看不清。

    .

    你也太沖動了吧，這讓我怎么跟公司交待！

    演唱會結束后，王經紀人又急又氣。

    哪有說解散就解散的，不都說好打抑制劑了嗎。

    黎初不以為然：誰跟你說好了。

    經紀人語塞，繼而道：小黎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也是為公司著想啊，確實抑制劑副作用挺大的。但大不了咱們打死不承認，也沒必要解散啊。

    黎初：不解散又曝光了這種事，你覺得FLY的商業價值還剩多少？

    經紀人：這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黎初道，是老黎跟你承諾，只要我們能星匯盛典上拿獎就給你升職吧？

    經紀人訕笑。

    這是我們全團的決定，你不用多說。黎初道，老黎那邊我會去解釋。

    我會負責的。

    就在這時，方才起一直一聲不吭的余逸飛忽然開口。

    給公司造成的損失，我會跑通告賠回來。

    話落，眾人皆是一愣。

    黎初無奈：這又不是你的責任。

    但做決定的是我。余逸飛眉頭緊皺，我不想繼續騙粉絲。

    成員們對視一眼。

    車外不知何時下起大雨，乒乒乓乓砸在車頂上。

    短暫的靜默過后，司晟往椅背靠去：其實仔細想想，這事沒法瞞一輩子。早點說清還能早點重開。

    沒錯。顧千宸笑道，不管怎么說分化的是我們，你沒有選擇。

    別擔心，逸飛。

    黎初坐在余逸飛后座，此時直起身子雙臂搭上前方椅背。

    當初成團是為了挽回損失，事實上FLY早就達成目標了。而且這段時間公司也積累了不少經驗。

    他嘴角勾起：我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司晟：這么低概率的事還是別再發生了吧。

    顧千宸：哈哈。

    原本沉重的氣氛因這幾句玩笑話輕松了一些。

    余逸飛視線從三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后又一次垂頭。

    但不同于方才的低落，隱約可見嘴角扯開弧度。

    幸好我有去參加選秀。

    沒頭沒尾一句話。但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視線紛紛聚攏過去。

    認識了你們。

    一開始與司晟相互看不順眼，就差沒動手；

    顧千宸看著好相處，卻愛抽煙愛勾搭Omega還對訓練不上心，好幾次引發隊內矛盾；

    黎初身份最為神秘，起初幫了他許多忙。但做事任性自我，讓人頭疼。

    回想起來，昨日的事近在咫尺，又那么遙遠。

    他和這些人相識相知，一同參加選秀，一同成團出道，一同向前。

    直到今天，FLY正式解散。

    他說完那句話后，閉了閉眼。繼而深吸一口氣。

    謝謝。

    第九十二章

    保姆車抵達了目的地。

    雨還在下，風呼呼刮過。街旁樹木被吹得左倒右歪，枝葉零落。

    天色已晚，又是這種惡劣天氣。路上基本看不見行人。探照燈刺破黑暗映亮前方的路。好似天上地下只剩這一車活人。

    除了嘩嘩雨聲與風響，聽不見一點兒聲音。

    風雨太大，保姆車原本要直接駛向地下停車場。而在經過酒店大門時，余逸飛不知看見了什么，忽然叫停

    顧千宸問：逸飛，怎么了？

    我好像看見有人

    下一秒，口吻變得確信。

    有人！

    這時車已停穩。丟下這句，余逸飛便飛快跑下車，連傘都沒帶。

    喂！

    司晟連忙帶傘跟了下去。

    車內尚且感受不到，一下車，那迎面襲來的狂風幾乎要把人卷走。

    斜雨刮來，余逸飛眼睛迷瞪睜不開。只模糊看見不遠處的人影。

    他不確信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畢竟那個人遠在A市，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可是那身影太過相似，讓他實在想下車確認。

    在他下車后不久，對面人影貌似也發現了他，抬腳朝這邊走來。

    酒店暖黃色的光從窗戶溢出，余逸飛雙眼微瞇，終于看清對方身影。喊著對方名字跑過去。

    阿謹！

    戚思謹什么也沒帶，不知在門口等了多久。漆色短發盡被打濕，往下淌著水。臉色與唇色近乎蒼白。立于夜色之中，猶如鬼魅。

    你怎么會在這里？傘也不打？

    余逸飛握住戚思謹雙手，發現對方身體冰涼。一觸碰，他便不由打了個寒顫。

    我看直播了。

    由于過于寒冷，戚思謹嘴唇微不可見地顫抖，小逸，團隊解散了嗎。

    余逸飛身體頓住。

    戚思謹：為什么？

    余逸飛看向戚思謹。對方漆色眼眸目不轉睛盯著他。

    性別分化的事，可以推到我頭上。

    甚至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

    就我一個人，你們并不知情。所以我才會退團。

    余逸飛沒說話。

    小逸？

    已經定了。余逸飛笑了笑，大家也都同意，你不用在意。

    戚思謹還想說些什么，卻徑自被余逸飛拽走：先進去吧，別著涼了。

    小逸

    余逸飛并不給戚思謹說話的機會，強迫帶人進了酒店大廳。

    兩人身影消失在門后。

    外邊瓢潑大雨，一道人影拿著傘立于雨中。

    銀質耳釘折射著屋內溢出的微光。雨水打濕淺灰的發絲，沿高挺的鼻梁滑下，直至鼻尖滴落。

    身后有人拍肩。

    別看了，咱們也進去吧。

    司晟回頭，見是顧千宸站在后邊。而黎初倚靠車門，抱臂望著這個方向。

    他移開視線，抖落傘面上的雨水。

    走吧。

    .

    刷卡進房間。

    兩人身上都沾了雨水。地毯濕一大片，浸染成了深色。

    一進屋，余逸飛便要去浴室拿干毛巾。卻沒能走動。

    身后人拽住了他的手臂。

    應該還有辦法。

    戚思謹蒼白俊美的臉龐盡是雨水，語氣少見地焦躁。

    消息沒正式公布。先把網上錄屏都下架，等風頭過去

    余逸飛：然后把吐出去的話吞回去？

    戚思謹緊抿著嘴，依然沒移開視線。

    我們已經決定了。余逸飛語氣故作輕松，你之前不也覺得解不解散無所謂嗎，現在干嘛這樣。

    戚思謹：

    你身上都濕了。余逸飛轉身，先去洗澡吧。

    我不想。

    聲音再一次傳來。原本沙啞的聲線低啞幾分，竭力隱忍著情緒。

    你明明說過FLY很重要。

    余逸飛腳步一頓。

    我不想，小逸難過。

    建筑外，雨下得越來越大，噼里啪啦砸在窗面上。樹木搖晃沙沙作響。一時間，屋內只聽得見這混雜著風雨的噪音。

    余逸飛低頭：已經結束了。

    就算不解散，你也不可能再回來。少了一個人，FLY就不再是FLY。

    戚思謹嘴唇微動。

    何況我也反省過了，不能要求每個人都跟我一樣。你，司晟、顧哥、黎初，都有更適合的路能走。而不是一直跟我一起困在一個團隊。

    他側回身子，嘴角咧開：你今天能來我就挺開心了。至少最后一天，咱們人齊了。

    話音剛落，便覺一股大力襲來。

    撲面而來淡淡的薄荷清香，有體溫貼上。

    由于雨水淋濕的緣故，第一反應是冷，接著，身體自帶的熱度便傳遞而來。

    戚思謹緊緊箍住他肩膀，鼻尖貼緊他的頸項。力道之大，像是要將他整個人揉進體內。

    余逸飛側眼看去，只看得見對方弧度姣好的耳廓。漆色發絲些微蓋住了耳尖。

    原本戚思謹家教嚴苛，耳上什么東西也沒有，十分干凈。后來造型需要戴上耳釘耳墜，便多打了幾個耳洞。

    如今，痕跡仍未消失。

    淡淡的薄荷氣味縈繞鼻間。余逸飛幾乎能感受到對方噴出的熱氣，修長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肩胛骨

    對不起，小逸、對不起。

    對方俯在耳側，反復重復著這句話。

    余逸飛望天：你道什么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