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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榮,你真的好自私啊。 ——你熬了那么多年,為什么……為什么就連最后半個小時也不愿意留給我? 第28章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等著!我今天通宵也會把三章一萬字碼出來!沖鴨! 早在幾年前, 李瑞景就接受了父親隨時有可能離開他的現實。 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家里微薄的積蓄只夠負擔李新榮進行最傳統的化療療法,當時接納他們的醫院就說,如果癌細胞轉移, 李新榮可能活不過那年的冬天。 可李新榮命硬, 他挺過了冬天, 也挺過了來年的春夏秋冬。 李瑞景四處打工籌錢,一邊供養父親, 一邊養活自己。他就像一顆頑強的野草,靠著一點上天恩賜的雨水,就這么稀里糊涂地長大了。 在李瑞景傍上陳毅以后, 他就給李新榮換成了靶向治療。雖然藥品都是天價, 但李瑞景咬咬牙還是能負擔得起。當然最重要的是——父親再也不用被化療折磨得痛苦哀叫了。 有那么一段時間, 李新榮的病情似乎真的有所好轉。他被發現時并不是肝癌晚期,再加上治療技術一直在發展, 醫院也曾經推薦李瑞景采用免疫療法幫助李新榮清除體內剩余的癌細胞。 可是李新榮的病情總是反復,他和醫院什么努力都做過了,父親還是不可避免地虛弱了下去。 再高端的醫療手段, 也抵不過病人一顆求死的心。 其實李瑞景心里清楚,李新榮早就不想活了。 他的病發展到后期, 已經毫無生活質量可言。很多時候, 他連吃飯、撒尿等生/理/需/求都得靠著導管來進行,私/處/無時無刻不暴露在護工眼里, 連排/泄都無法自控。 既盼不到生的希望, 又要承擔著生的痛苦,活著于他而言已經是一種負擔。 是李瑞景單方面不想放棄,單方面把父親強留在人間。 歸根結底, 是他太自私,害怕父親走后,自己孑然一身。 ……所以父親到死,也不愿意見他最后一面。 李瑞景恍惚地站起身來,緩緩將白布蓋過李新榮的頭頂。 他的眼睛紅通通的,卻沒有涌出淚來。李瑞景忽然想通了,當初李新榮說“走”,其實是他早已厭倦了這樣暗無天日的生活,叫李瑞景放他走。 可是做兒子的,還是強硬地將人留下,讓父親在無邊的絕望里茍延殘喘了好幾個月。 ——他對父親,可真是殘忍啊。 盧宏擔憂的問,“你沒事吧?” “……沒事。”李瑞景揉了揉躁動的腹部,蒼白著臉道,“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你能幫幫我嗎?” 盧宏很怕他打擊太大忽然倒下,急忙道,“我們家有做白事的親戚,葬禮這邊我來安排,你不用cao心。” 李瑞景搖搖頭,“不用辦了,一切從簡吧。” 李新榮成了藥罐子以后,王美蘭數次向周邊親戚籌錢治病,到了后來,那些人也不奢望他們母子能還上,只說今后不再往來,便紛紛疏遠了他們家。 幾年后李瑞景能掙錢了,想還錢給親戚,才發現那些人已經徹底聯系不上了。 李新榮的葬禮可以轟轟烈烈的辦,可哪怕辦得再隆重,來吊唁的人也沒幾個。 活著的時候萬人嫌,死后也沒必要撐這一次場面。李瑞景寧愿多花點錢,給他買一塊風水寶地下葬。 李新榮的后事辦得匆忙,連醫院的太平間都沒進,當晚李瑞景就托人辦理好了死亡證明,將父親的尸體直接拉去殯儀館火化。 入殮師給李新榮重新化了妝,蠟黃發灰的臉色被層層厚粉掩蓋住,看著倒像是真的睡著了。 李瑞景一夜沒合眼,忙著對接后事,忙著選棺材,選骨灰盒,領取火葬證,然后眼睜睜看著那瘦骨如柴的遺體推入火化爐。 父親一米八的個頭,走的時候不足100斤。他是吃了足足七八年的苦,受盡了屈辱和折磨后才咽的氣。 他的尸體進去,再出來,就成了一罐骨灰。 直到此時此刻,李瑞景才突然意識到,父親是真的不在了。 那些壓在他肩上的責任和重擔也在須臾間離開了。 從前他為了李新榮的病,滿心滿眼都念著錢,做夢都在想要怎么賺錢。 可現在,這個支撐著他的動力不在了。 就好像一個提線木偶,忽然之間被切斷了連線,他連下一步要邁出哪只腳,都沒有頭緒。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在李瑞景顛顛撞撞長大的過程里,從來沒有人教過他,人這輩子,不應該為了別人而活。 他的心被挖空了一塊,忽然間就迷失了前進的方向。 ** 李新榮的后事處理好之后,李瑞景足足睡了一天兩夜,滴水未進。 孕后期正是迫切需要營養的時候,他醒過來,也只是睜開眼望著空洞的天花板,一言不發。 盧宏擔心他,小米粥熱了一次又一次,李瑞景還是悄無聲息地躺著。 “你吃點東西,不然身體受不了。” 盧宏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說出這句話,可李瑞景僵硬得像一具尸/體,動也不動,只有腹中的胎兒微弱掙動著。 盧宏摸了摸他的肚子,里頭的小家伙從沒有挨過這么久的餓,拳打腳踢地發泄著委屈與不滿,到了后面,動作也輕弱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