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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真能看到每一座雕像的周遭都散布著祭品。 有精美的陶器、編織的裝飾品,這是逢年過節寨民們就會來奉獻的普通祭品。在神樹的周圍,石雕之內,那些根須隆起的地方,則散落著各種骨頭,那是鮮貨生命的進獻。 安亦真能認出來,其中有人類的頭骨。 其他的寨民們卻完全無視了這樣的恐怖場景,載歌載舞。以活人祭祀,更顯虔誠,大巫的更替歷來如此。 大祭之后,新的大巫產生,神樹庇佑,風調雨順,寨子周圍再無猛獸出沒。凡有災禍,大巫必能預知,指引族人趨吉避兇。 族中未婚的成年少女們被送到了神樹周圍,垂垂老矣的大巫念動著咒語,用火把烘烤著這些石像。 族人們煽動著蒲扇,讓火勢圍繞石像灼燒,沒過多久這些石像就產生了變化! 區別于火把昏黃的顏色,乳白色的煙氣自石像內部蒸騰而出,族人們更加賣力,將這些煙氣向著神樹扇去。躺在神樹周邊,在石像圈內的少女們很快沉沉睡去。 安亦真知道了,這些石像經過加熱會產生某種藥物,加速催眠人類,或者可以喚醒神樹的某種精神力。 大巫說,被選中的少女會成為神樹的新娘,將享有與神樹一樣綿長的壽命,受到后人祭祀。那個幸運的少女其血親之中,將有一人可以聆聽到神樹的指引,成為大巫的繼任者。過了今晚,一切即將揭曉。 神樹挑選并“吃掉”新娘,是不是為了能獲得特定的新的基因,這才能與“新娘”的血親之間建立起更穩定的精神力聯系?那么神樹是用什么標準挑選新娘?當初她被誘騙到神樹身旁,又是因為什么吸引了神樹? 這一夜族人們都是圍坐在這里,并未返回村寨。等到天明火把燃盡,雕像之內的少女們紛紛醒來,回到自己的家人身旁。她們或高興,或失落,表情各異。 只有一個少女沒有醒來。 安亦真看見神樹的枝條將她纏繞,拉到了樹干那里。翠綠色的樹干在晨光中發出了紅色的光暈,枝條刺入了少女的身體,鮮紅的血液流出。神樹周遭紅光大盛,少女的身體被鑲嵌在了神樹的枝干上。 這位“新娘”始終閉著眼睛,看不出疼痛與悲喜,或許早已被精神力控制,失去了自我。 神樹說話了。安亦真寄身的這個幼童能夠清晰的聽見神樹的聲音,不過這個身體的母親拉住了她,只讓她的兄長按照神樹的指引走了出去。 寨子里誕生了新的大巫,是鄭擎,成為新娘的人是他的jiejie,安亦真寄身的女童是他的幼妹。 安亦真忽然明白了,神樹新娘的血親之中或許會有多人能感應到精神力。不過大巫歷來由男子擔任,女子終歸會外嫁。 此時剛剛成年的鄭擎目光冷清,以從未有過的蒼涼聲音說道:“山外的戰火即將侵入山中,我們的家園會被摧毀,我們需要更多的幫手抵御外敵。” 他的話音剛落,燃著的箭.矢已經從天邊如雨一樣墜下,就在村寨那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幸而全寨的人都出動,來到了神樹這里,才沒有傷亡。 安亦真不知道那些敵人從何而來,他們穿著盔甲,拿著刀棍,帶著弓.弩氣勢洶洶的斬殺山中活物。已經不止他們這一片寨民遭到了屠戮。周遭的寨子全都遭受了滅頂之災。 這些入侵者叨念著要找到神樹,獲得長生之法。 長生?是像神樹那樣固定在這里的長生么?外人怎么知道這里的秘密?這究竟是什么朝代年月。亦或者只是平行時空的夢,現實中的龍國也沒有過這樣的歷史記載。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族人,不過按照神樹的指點,鄭擎很快煉制出了一種神奇的藥物,活人服用,會變成尸人。這些尸人無痛無覺,聽從鄭擎的指引cao控。 在鄭擎的蠱惑之下,寨子里的老者甚至傷殘之人,“自愿”喝下了這種神藥,成為了第一批尸人。 安亦真以大巫meimei的身份目睹一切,參與了最初一批尸人的制作,她隨著族人撿拾神樹周圍的苔蘚和根須,熬煮那些奇怪的藥物。刺鼻的味道,讓人一陣陣眩暈。 安亦真并不清楚,作為神樹代言者的鄭擎是否還有自己的意志。是他cao控尸人,還是神樹cao控著一切。 時間又一晃,鄭擎驅使著這些“不死”的尸人,戰無不克,不僅趕走了外敵,還統一接管了周圍的寨子,但有不服者,就會被制作成新的尸人。 忽然有一天,神樹降下了新的神諭,說尸人不能久留,一年以上的尸人必須及時燒毀,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設想。 安亦真能聽到這些告誡,鄭擎也一定可以聽到。但是鄭擎的權利都是建立在尸人之上,他豈能甘心摧毀自己的工具? 母親發現了端倪,悄悄收拾好了行李,將最小的兒子托付給安亦真寄身的這個少女,叮囑她一旦出事,誰也不要管,帶著弟弟走得越遠越好。 她這才意識到,或許這個身體的母親也能聽見神樹的告誡。 鄭擎果然違背了神樹的意愿,沒有銷毀最初的尸人,窮兵黷武不斷向外擴張,讓尸人們啃咬新鮮血rou,滿足他統治一方的野心。她親眼看見那些尸人變得越發嗜血,直到完全失控,不再聽從鄭擎的號令。 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尸人不止啃咬活人,還會啃咬同類,直至周遭再無能動的生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