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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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有一個身影,從那些學子的隊伍里出來了,捧著紙來到他的榻前,紙上一字未落,是份空白卷。 紀箏的目光卻停留在這人裝扮上,玄色軟甲,藏青下袍,高梳的發髻帶著玉冠。 他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皇叔? 臣在。 紀箏得了回復,徹底放松了下來,再也抵抗不了酒精的侵蝕,眼中半含的那汪淚,啪嗒啪嗒,直往下落,你看看,滿意了嗎,你逼朕上位,把那帽子扣在朕頭上,朕就選他個后宮佳麗三千,雨露均沾,你又算什么東西。 圣上醉了。那人不回答問題,只顧著半跪下去,給他除靴,胸口上又挨了一腳。 其余人都看得怔忡,嫉妒紅了眼,他們單聽說圣上喜歡顧三公子,厭惡璟親王,今日便統一打扮成了這副模樣,沒想到卻被一個模仿璟王的占了便宜。 可圣上醉時怎么喊得是皇叔? 哼聲沒了,管樂聲也靜了。 朕找了這么多人,你看都不看一眼,怎么不生氣,你說啊。紀箏的拳頭一下一下往他肩上錘,早上不還給朕甩臉子嗎! 那人照單全收,只道:您是圣上,圣上怎么做都是對的,臣不生氣。 紀箏被埋進那人肩窩的面容僵了一下,眉毛皺了起來,眨了眨眼,你不生氣你不對勁。 圣上不就喜歡臣這樣,服侍您,順從您,照顧您,以后就讓臣繼續來做好不好? 門嘩地一聲從外被踹了開,臘月的冷風呼呼往里吹,明辭越立在門口,冷冷地望著里面捂著薄紗,凍得發抖,四處逃竄的伶人男子們。 卷子被吹得四散飄落,樂器也被丟的四處都是。 明辭越凝視著被強行抱住的男孩,大踏步,穿過滿地的白花rou.體,徑直向龍榻而去。 皇叔?紀箏被一個明辭越抱著,又呆看著朝他而來的另一個,有些反應不過來。 明辭越單手拎著那人衣領,甩到了一旁的柱子上,滾。 臣不是讓您乖一點么。明辭越立在床畔,俯下身來,捏住他的下頜,圣上。 為何要抱他,您就這么想讓臣這副模樣的人要了您,嗯? 朕,朕認錯人了。紀箏慌忙錯開眼神,那目光猶如利刃,要將他從內到外解剖開來。 明辭越神色冷靜,薄唇輕啟,放.蕩,輕賤,下流,目無王法,圣上其實喜歡臣這 紀箏抬頭,主動碰了碰他的唇。 空氣凝固了兩秒。 別,別說了 下一瞬,紀箏被捏著后頸rou,翻了個身,摁在了那一團錦被里。 他腦子里最后一根弦崩地斷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是真的了嘿嘿嘿,愛你們,我抓緊寫 抱歉久等了,年底最近實在有點忙 第47章 殿門大敞, 所有樂人學生早就在明辭越的眼神恐嚇下,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門外的仆從侍衛早就被清了干凈, 無人為他們帶上門,只得任由砭骨的冷風沖進來, 高高揚起層層帷幕, 攪和進guntang的曖昧,拍打在那對不著一si的身軀上。 把他們的秘事公開在這夜色之中。 紀箏單薄瘦削的脊背暴露在寒夜冰涼的空氣里,是一段光亮皎潔的月牙, 在那人身前彎成了動人心魄的弧度。 若說前兩次明辭越給他的溫柔與撫慰是將他捧上云霄, 要了他的命, 這次的粗暴與懲罰便是拖他入泥沼,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不知道明辭越是真的不會,還是今夜氣急了故意的, 不給他半點適應的時間,也不給他一絲喘息的余地。 兩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雙方都能感受到鉆入骨髓的痛楚, 簡直要將人撕裂的痛楚。 紀箏雙肘撐榻,向后揚起首, 玉做的脖頸抻長了,那輪月彎得更加漂亮了。他想要脫離桎梏, 猶如出水的魚, zui一張一合,缺氧窒息得憋紅了臉,只想要討一個安慰的吻來給他輸送空氣。 明辭越沉默無言,停頓片刻,將他摁了回去。始終只讓他背對自己, 不愿與他四目相接。 紀箏在枕頭間怔忡了半晌,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這絕不是情人之間的愉悅,這是一場博弈,是一場單純為了滿足變態控制欲的酷刑。 嗚咽聲被關進玉枕里,悶悶的,啞啞的。他好不容易才撿回半分力氣顫抖著痛斥:滾,滾開,皇叔,嗚明辭越,你,他,媽的給,給朕滾! 來人,來人啊,護駕他的聲音微弱得猶如蚊子哼哼,即便如此,爆發出的強烈求生欲,還是讓他一邊喊著一邊往外面爬。 明辭越跪在原地,直著身不動了,等他逃到一半,一扯他腳踝,輕而易舉將他拽了回來。 要找誰護駕?明辭越張口,說了從剛才起的第一句話,找剛才那些個學生,還是李儒海,還是顧叢云?臣可以幫您找他們來護駕。 他的聲音依舊冷靜,卻有一絲囿于潮海中難得的波動,微微平復喘息道,只是古往今來,尚未有強辱圣上的例子在先,沒有適用的律法判決臣,若處以死刑,臣絕無怨言。若圣上仍能念及往日舊情分,臣只求削去爵位,除出皇室,貶為庶人,把臣充入西北軍營,讓臣終身戍邊,與沙石為伴。 臣不會娶親成家,不會有后代,明氏的恩怨就此了結,臣往后不會再威脅插手紀氏皇朝半分。 紀箏微微瞪大了眼,呆滯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他顧不得撕裂處的痛,轉身迎上去,這就是你折磨朕的用意?!你利用朕除盡了你家的宿敵,又想逼朕給你摘掉親王這個侮辱你的名號,還你清白,放你離開京城。 身體上的疼才不算疼,心里那顧說不清的酸楚泛了上來,眼前有些模糊昏花,哪怕,哪怕是因為 哪怕明辭越是因為看見那群學生生氣吃味兒,想要警告他,懲罰他,占有他,他都能心甘情愿地受著,樂著。 原來比起性情大變后的明辭越,他是更討厭明辭越這副冷靜冷淡冷漠的樣子的,裝模作樣的,表面像是君子似地疏遠有禮,實則跟條冷冰冰的冤魂似地,眼里只有他的仇,其余萬物不在乎,不動情,可有可無,若即若離。 好像自始至終發.情瘋癲的都只有自己一人,不公平,憑什么?! 這些話紀箏也就是想想作罷,沒臉說出去。 明辭越與他對視半秒,難得地淡然神情出現了一絲松動,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眉頭緊緊驟起。 他的聲音僵硬不自然極了,沒有哪怕,圣上清楚就好。說罷他又想將紀箏翻過去。 除去君臣尊卑,叔侄長幼,他們的關系從來都是情人,見不得光的伴侶,你情我愿,男歡女愛,唯有沉溺糾纏在歡愉中時,才是自然的,正常的,才能逃避那些更加復雜說不清的問題。 夜晚與床上不該是個談話的地方,過多的親密行為會讓人產生不該有的幻覺和期望。 你強行把朕推上皇位就想放手離開,你就不怕朕繼續逗弄男寵,沉溺后宮,偏信jian臣,不理朝堂?紀箏勉強握住了他撐在自己身側的雙臂,不讓他動作。 明辭越道:大燕是圣上的大燕,充實后宮誕下皇嗣,但憑圣上喜歡。 紀箏沉默半晌,咬著牙翻身而上,剛一坐下,腿腳一軟,疼得險些要昏厥過去,明辭越也隨之悶哼一聲,連忙伸手想要攙扶住他。 紀箏喘著粗氣,稍稍緩過神來,甩開了他的手,別碰朕,朕自己來。 他自己撐住了身子,昂頭望著高高懸空的朱紅房梁,半瞇著眼,有些失神,神情誘人。 深冬臘月,冷汗從發梢劃落,浸濕了大半個后背,打濕了白色單薄的衣襟,墜成一小股,滴答而下。 唔,皇叔 放蕩,輕賤,下流,究竟是朕喜歡,還是你喜歡? 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武安侯府的那夜那么處心積慮,還有多少巧合是朕不知道的。 方才的酒盅就放在床邊地上,紀箏一伸手就能夠到。他實在難受得受不了了,便拾起酒壺,連杯子都不用,直接昂頭往嘴里灌,酒液一半入了口,另一半滑過下頜,喉結 他不怎么會喝酒,嗆得直咳嗽,抹了抹嘴邊,眼角紅了一片。 明辭越抬手攔他,別喝了,別勉強。 紀箏眨了眨眼,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狼藉之中的明辭越和那日初見跪拜時竟也別無兩樣,上衣皺了一塊,鬢發亂了一絲,那嘴角仍舊緊繃,肩頸挺拔堅硬,是出身不凡的高門公子,是入火淬煉過的一把劍,眸里有月夜下的海。 怎么會有人能連情欲都藏得這么好。 紀箏想也未想,揚起手,翻轉酒壺,酒水嘩啦一聲淋落而下,一滴不剩盡數灑在明辭越的胸膛前,徹底浸濕了他藏青色的蟒服,勾勒出如石雕般的身體輪廓,似流水樣的肌理線條。 明辭越一言不發,躲也不躲,任由他澆,任由他把一壺酒都澆完,翻了個底,不甘心地晃了晃,點落最后幾滴。 紀箏滿意了,昏昏沉沉地揚了揚唇,把酒壺扔到一邊。 他俯下身,明辭越下意識地仰頭要迎上來,可紀箏臨時動作一變,帶著酡紅的臉色,喉結輕滾,發出夢囈似的醉笑,貪婪地親了親,tian了tian酒滴。 明辭越臉色陰沉下來。 紀箏瞬時更開心了,他就是想見明辭越為他而凌亂,為他而狼狽的樣子,這讓他多少感到些許舒心。 今夜,他們沒有親吻。 直到圣上最后累得幾近昏厥,神志混亂,半瞇著眼癱在他的身前,明辭越輕吸了一口氣,把他托起轉了一個身,放到一旁榻上。 圣上的手指還緊勾著他的衣襟,不肯松開。 明辭越最后聽到圣上心底委屈地呢喃了一句,太皇太后害人不淺,是誰說的這樣做就能掌控他,制衡他,讓他屈膝低頭,感激涕零被玩弄的是朕還是皇叔啊 睫羽緩緩撲閃了兩下,最終不甘心地闔上了。 只剩下小小的心跳聲,在寂寥的夜里,撲通,撲通。 不乖。明辭越無聲地笑了下。圣上睡過去了,他便再難忍耐,從發梢到小腿,細細密密的wen如雨滴輕柔地打落而下,把人由內而外弄了個濕紅。 男孩的頭無力地垂搭在一邊,從瘦削的下頜,到修長白凈的脖頸,微凸的喉結,再到半露的那截突兀鎖骨,刻滿了牙印吻痕,全部都是他荒唐發瘋弄下的烙印。 瞧著模樣可憐,像個被弄壞了的稻草娃娃。 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剛好長在脆弱的喉嚨尖上,正好與一齒痕合上,仿佛被推上了浪潮頂頭,方才沒少受摧殘蹂.躪。 少年皮薄膚色淺,淤血一積,沒個十天半個月根本消散不去。 明辭越無端想到了雪地里的落梅,白練上的鮮血,以及,冒出白墻的紅杏。 怎么會有人天生就這么適合被親被吻,被疼愛。可這人偏生還是當今圣上。 明辭越忽地就回憶起了自己少時臨出征前,同父親一同入京面圣的一段往事。 殿內歡歌笑語,殿外冰天雪地,他明氏父子并排跪著。 明辭越本就生在江南富庶之地,未及加冠之年,性子不穩,哪里受得了這等苦寒,當即就要起來。 明長暮摁住他的肩,跪穩了,不準動。 不一會兒,殿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團子悄悄跑了出來,一邊搓著手一邊哈著氣,看樣子嬌貴極了。 明長暮在他的耳畔為他介紹到,這是三皇子紀朝鳴,生母出身低微,前幾日剛死,紀朝鳴這才被從后宮角落里翻了出來,納入貴妃名下,得了圣寵。 院墻的另一個角落,有個小侍女抱著只小狗,朝他招手,箏箏。許是皇子的小名。 可小皇子極其厭惡地擰緊了眉,置若罔聞,反而是朝他們緩緩走近了,扔下個裝著饅頭的破銅碗,做了個鬼臉,飛速跑回去了。 這饅頭,估摸著原本是給狗準備的。 明長暮朝著小團子跑遠的背影叩首,謝三皇子恩賜。說著還要拉明辭越一同低頭。 男兒膝下有黃金,不拜。明辭越冷著臉挺直著腰。 放肆!那是皇子,是未來的王爺或者圣上!誰叫你這時骨子硬了,君臣尊卑,我讓你讀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書里還講王侯將相寧他話沒說完,后背當即挨了一劍柄。 胡鬧,你是我明家的晚輩,沒有教養,我也難逃干系。明長暮說著揮劍又打在自己身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看你眼中還有沒有皇上,還有沒有我這個做爹的。 在明長暮打了自己第三下后,明辭越終于拜了下去,頭重重磕在結了冰的地面上。 他始終認為父親是被馴化的家禽,而他才是屬于天空的雄鷹。沒有人是天生就學得會屈膝的,他也不例外,若不是入京尋仇,被束縛上鐐銬 而如今宿仇已結,他卻依舊被牢牢拴在當初那個小皇子的身邊,甚至還登了龍榻。男孩僅用了幾根手指,鉤住了他的衣襟,就叫他的身心逃脫不得。 不過這次,與其說是被馴服,不如說是他自愿收起了利爪,帶上了枷鎖,把繩索那頭,交到了圣上手中。 吻著吻著,明辭越眸色一暗,喉結滾了滾,為了不驚動已經熟睡的人兒,自己緩緩挪開了身,抬腿下床走到窗邊吹涼風去了。 * 皇咳咳 紀箏半夜猛地驚醒,驀然瞪大了雙眼,撐著胳膊瞬間抬起身,胸口上下起伏,劇烈地喘著粗氣,喉嚨干啞得厲害,叫也叫不出。 做了噩夢,又是噩夢,不同于以往的夢境。這次夢里只有明辭越一個人,離開皇宮,離開京城,一人面對千軍萬馬,藏青色的氅衣飄揚,消沒在西漠敵軍的鐵蹄之下。 明辭越最后回了首,望向東方。 一個粗重的呼吸,滾熱,掃在他的后脖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