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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晟恍若未覺, 他擰著眉, 一臉痛苦地掙扎著用胳膊撐起上身,好似后知后覺地發現左臂根本用不上力,挫敗地抿緊嘴,用單臂勉強撐住, 堅定地看向隆泰帝:“皇祖父, 這件事很重要,孫兒必須要說。” 隆泰帝心里對著孫兒很是失望, 眼神里已經帶了面對臣子臣子時的冷漠淡然,沉默不言。 皇甫晟卻像是得了皇祖父的首肯, 一點也沒有看見隆泰帝眼中失望和冷漠, 他甚至一臉興奮:“皇祖父,孫兒在寨子里那個章老的身上, 看見了一塊紋飾極是眼熟的玉佩。而這個紋飾,孫兒在先皇的一本手札中見過, 好像——似乎——也在其他兄弟身上的玉佩中見到過!” 泰隆帝原本等著皇甫晟開口求賜婚, 可聽見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眼中的失望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是審視和猜疑。 他瞇起眼睛盯著皇甫晟:“你可曾看錯?” 皇甫晟似乎猶如很久以前那樣, 滿心的學問、滿眼都是對皇祖父的欽佩, 從來不會有其他考慮, 他堅定搖頭,“不曾,孫兒記得清楚, 好像前不久才見到過,但是誰孫兒記不清了。孫兒當時一劍指向那個人,但突然看見他的玉佩,手晃了一下,就不慎被他傷著了。當時想著,紋飾眼熟,回來后一定要馬上向皇祖父稟報。” 隆泰帝眼神微微緩和,凌厲散去,心中又有了幾分對這個孫兒重傷的憐惜。 皇甫晟突然又說:“皇祖父,孫兒還記得這個紋飾,讓孫兒馬上描繪出來,好讓李公公立即在宮中排查一番。” 隆泰帝坐穩皇位多年,已讓掌控江山多年,他緩緩搖頭:“不急,等你傷勢好一點再說。” 皇甫晟卻很堅決,甚至有一些著急:“皇祖父,既然這個紋飾最近還在宮中出現,那說明余孽和宮中還有聯系,皇祖父說不定就有危險。早一點抓到同黨,皇祖父就多一分安全,此事萬萬不可懈怠。” 隆泰帝心里有些動容,面上卻依舊威嚴,絲毫沒有顯露。 隆泰帝命人拿了紙筆,皇甫晟一邊回憶一邊畫了玉佩紋飾,因為只有一只手能用力,且身后的傷勢有了惡化,皇甫晟畫得極為勉強,全部畫完,臉上沒了一絲血色,滿頭都是冷汗,身子虛弱得仿佛隨時都能再次暈過去 隆泰帝瞧了一眼,將畫交給了李進忠,看著皇甫晟心里微微嘆氣,語氣略有猶豫:“晟兒,你的婚事——” 皇甫晟垂著頭,似乎有違逆長輩的無奈,也有堅持己見的決心:“皇祖父,您給了孫兒榮華富貴,孫兒別無所求,只想和自己喜歡的女子共度一生,孫兒讓皇祖父為難,是孫兒的不是,求皇祖父責罰!” 說著,他就要站起來給泰隆帝行禮。 可左手被綁得無法動彈,幾乎是從塌上滾下來,他狼狽至極地爬起,一臉虛弱無力地在地上跪好,又準備給隆泰帝磕頭。 手忙腳亂,驚惶無措。 一只蒼老的手生過來,扶住了他的肩膀。 “也罷,容朕再考慮一二。”隆泰帝終于松了口,語氣中似有嘆息。 皇甫晟一臉驚喜,單手抱著隆泰帝的腿,抬起頭用崇敬無比的眼神望著他,用孱弱的聲音連連道謝:“晟兒多謝皇祖父!晟兒多謝皇祖父!” 泰隆帝終又是悠悠一嘆,蒼老枯瘦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卻未發一言。 * 榮王得知消息帶著長子和次子匆匆求見隆泰帝的時候,皇甫晟已經坐上馬車回王府了。 隆泰帝忙碌一天,腦袋似乎更加昏沉,三言兩語將長子和兩個孫兒打發了,就叫來了太醫。 依舊看不出任何病癥,開了安神湯,太醫的說法和前面一致,“太過勞累”,除了囑咐隆泰帝早早安歇,似乎也沒有其他好的辦法。 今日,他更加無法早早歇下,李進忠那邊有了消息,關于那個紋飾,似乎已經有了一點點頭緒了。 * 趕車回王府的車夫已經不是趙丙申了,而是宮里的一個小太監。 趙丙申與何進顧巖三個重傷員,早就在皇甫晟進宮的時候,被皇甫峻安排去治傷了。 馬車依舊是那輛馬車,小敏子親自把皇甫晟送到馬車邊,小心翼翼扶著他上了馬車,又細細盯著小太監路上一定要穩當些,才向皇甫晟告辭。 皇甫晟臉色雖然虛弱蒼白,卻依然用手撩著簾子,嘴角含笑地向小敏子道謝,仿佛依舊是以前那個矜貴但什么都不懂的皇孫:“辛苦小敏子公公了!” 小敏子連連道“不敢”,心道這瑄郡王也和世子一樣平易近人起來了,他彎著腰諂笑著看著馬車離去才轉身回去。 簾子放下,馬車里面幽暗一片。 “嘚嘚嘚嘚——”馬車平穩地行駛起來。 皇甫晟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的眼睛猶如這馬車一般,也漸漸幽暗起來。 他緩緩垂眼,看著布條緊緊纏繞只留出一只手的左臂,眼底深處漸漸燃起暗芒,眉宇間淡淡的清冷,漸漸變得有些凌厲。 一場九死一生的搏殺,到頭來只是別人手中一步棋,這真是一個很不好笑的笑話。 皇甫晟嘴角露出一絲自嘲。 今日之事,他會牢牢記在心中。 終有一日,他會掌握權柄,將今日這份屈辱好好洗刷。 “喵嗚~” 座位下面傳來一聲貓叫,大黑甩甩腦袋,從下面鉆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