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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很熟悉。 就是花朝節那晚乘坐的那輛,又寬敞,又舒適。 天還沒完全熱,香香卻一頭大汗,人剛鉆進馬車,她就看見了一身湛藍長袍的三哥哥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靜靜地看著她。 三哥哥還是這么好看。 香香突然心里有這么個念頭。 三哥哥是又變成了仙人、飛上夜空后摘了小星星放進了自己的眼睛里嗎,閃閃亮亮的。 她什么時候也能飛起來呢? 她也要摘小星星,她也想眼睛閃閃亮亮的,讓三哥哥看見自己就很高興。 就如同現在,她心里就像吃了三碗糖蒸酥酪那樣,甜甜的,很開心。 “坐,”三哥哥對她說,聲音如同往日一般,輕輕淺淺,好像冬日院子里屋檐下,被陽光照耀后冰凌低落的水滴,沁涼卻動聽。 香香在原來的位置坐下,然后,她就歪著頭看著三哥哥。 一直看,一直看。 看著看著,她就笑了。 嘴巴一點也不矜持地張開,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上邊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都露了出來,她還瞇著眼“嘻嘻”地笑,看上去憨憨的,傻傻的。 臉頰上似乎有些癢,香香一邊看著三哥哥笑,一邊大大咧咧用手背去蹭。 然后,手背上潮潮的。 “擦一擦。”相比她一直憨憨地傻樂,三哥哥一臉平靜地向她伸出左手,他手里靜靜躺著一塊四四方方的素白巾帕。 香香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額頭的汗水已經流到臉頰上了。 她拿過帕子,在臉上胡亂擦了起來。 皇甫晟默不作聲地看著小姑娘用他的帕子擦汗。 也許是擦得急,原本紅撲撲的小臉更加紅潤,額頭因為汗水而黏在一起的碎發,有幾縷竟然亂糟糟地豎了起來。她雖然不停在用帕子抹臉,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圓溜溜和貓咪一樣的大眼睛,一直注視自己,自從上了馬車,一瞬都沒有移開過。 皇甫晟臉上喜怒不辯,心里漸漸有了很多猜測。 可能是因為許久不見,看見王府有人來看她比較高興。 或許是因為她特別喜歡微光,所以看見自己這個前主人心里感激。 說不定,還是因為小姑娘以前從來沒有得到過兄長的照顧,所以看見他們特別激動,他聽二哥說起過,他送了幾筐果子就讓她高興至極。 香香光顧著高興了。 胡亂擦干臉上的汗水,大大咧咧地直接把帕子遞還過去:“謝謝三哥哥,香香擦好了。” 皇甫晟似乎也不介意。 他也不知道,一般小姑娘借了手帕后,會很矜持地告訴對方,自己會洗干凈后再還回去。然后,再暗搓搓地把手帕洗干凈,曬得松松軟軟的,精心選了心儀的香料后,熏得香噴噴再還給對方,表面上還裝得若無其事。 他沒給小姑娘遞過手帕,也沒有小姑娘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眼中似乎只有一汪平靜至極的泉水,泉底也許深幽一片,但水面只有淺淺波光。 波光輕輕籠罩住小姑娘的身影,映著她額頭豎立的呆毛和臉上大大的笑顏,徹底遮掩了泉底的深幽和波瀾。 皇甫晟臉上神情淡淡的,和往常一般無二,他沉默著把手帕收回來,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握,就打算放回袖袋里。 他好像做什么都好看,一聲的清冷氣息讓他身上仿佛少了許多煙火氣,湛藍的衣袍襯得他眉眼俊朗,氣度不凡。 香香就這么傻傻看著漂亮得如同仙人一樣的三哥哥,一點也不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 “哦,對了,三哥哥,”香香突然想起來,探身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王嬤嬤教我做漂亮的荷包呢,我剛學會去了繡蝴蝶,你的帕子白乎乎得不好看,我給你繡幾個蝴蝶吧?” 小姑娘手上沒力氣,手指細細的,軟綿綿的,就如團柔軟的云朵,纏繞在了手腕上。 這樣的力道,皇甫晟只要內勁一吐,別說手指,手掌掌骨都能震裂。 她根本不懂習武之人感覺被襲擊之后突然反擊的危險。 但她一個內宅的小姑娘,是應該不懂的。 皇甫晟瞬間釋然,馬上把手腕上所有力道卸掉,他將視線緩緩轉到她臉上。 小姑娘眼睛眨呀眨,一臉期待。 不過一條無關緊要的帕子而已,繡什么也無所謂,就當給她玩耍了。 “嗯,”皇甫晟把手帕復又輕輕遞還過去。 香香高興地把手帕攥在手里,擔心一塊帕子會長翅膀飛走一般,另外一只手開始數數,“要繡一、二、三——八只蝴蝶呢!” 皇甫晟沒開口,只是眼神詢問地看著她。 香香笑,十分開心:“王爺和倩姨,大哥哥大嫂嫂,二哥哥月亮jiejie,三哥哥,香香,就是八個啦!” 她一邊笑,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偷偷看三哥哥表情。 現在是三哥哥和香香,以后三哥哥有三嫂嫂了,自己就不知道該放在那里了。 現在這個位置,應該是暫時的,不久之后,她可能就要和大嫂嫂的小寶寶放在一起了。 想到這里,她感覺心里怪怪的,不是很舒服。 三哥哥似乎沒有生氣,臉上還出現了一絲絲隨和的笑容。 雖然這笑容馬上就沒了,但香香離得近,看得很真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