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趕緊把茶盞放好，抬頭有些靦腆地看著娘娘：“那個(gè)、那個(gè)……”

    榮王妃笑容更深，“不急，香香有話呀，慢慢說。”

    香香感覺臉頰有些熱熱的。

    她微微垂著腦袋，左手捏捏右手的食指，遲疑一會(huì)才說：“倩姨，香香擔(dān)心茶湯太滿，一只手拿不穩(wěn)會(huì)灑出來，所以、所以，”她又頓了頓，“香香才兩只手捧著，祖母和母親都說過了，香香知道不好，會(huì)改正的。”

    香香說完，發(fā)現(xiàn)娘娘和嬤嬤都不笑了，她就不敢往下說了。

    然后，她聽見娘娘很肯定地說：“沒事，香香愿意怎么喝，就怎么喝。”

    香香重重點(diǎn)頭，她聽娘娘的。

    *

    用了一頓前所未有的美餐，王嬤嬤還向楊嬤嬤要了兩盤小點(diǎn)心，讓阿明提著回去給香香做夜宵。

    夜色里的燈籠猶如淡淡星光，香香心滿意足往春歸苑走。

    她抬頭，朝著天空呼出一團(tuán)團(tuán)白氣，跳著腳轉(zhuǎn)圈，想象著自己和三哥哥一樣，是個(gè)仙氣裊裊的下凡仙人，自己和自己玩，覺得極是有趣。

    她問：“嬤嬤，您剛才和楊嬤嬤是在說芙蓉糕嗎！”

    王嬤嬤笑：“是呢，姑娘。老奴還說了，姑娘下午差點(diǎn)扭了脖子的事呢！”

    啊，那件事啊，香香有些難為情，馬上閉嘴不說了。

    剛走了幾步，前面影影綽綽有燈籠移動(dòng)。

    走進(jìn)一看，是帶著小太監(jiān)的皇甫晟。

    他穿了一黑色袍子，披著一件黑色大氅，腳步有些快，大氅都半空中在舞動(dòng)。

    王嬤嬤行禮：“三爺。”

    皇甫晟只是微微頷首，迅速擦身而過。

    香香感覺，白天看到的漂亮仙人，晚上好像成了惡魔。

    惡魔除了蒼白的臉，其余都是黑色的，仿佛曾經(jīng)融入漆黑的深夜，剛剛回到人間。

    但饒是如此，晚上的惡魔和白天的仙人，一樣好看。

    香香呆呆地看著皇甫晟背影快速消失在眼前，直到聽見阿明低聲提醒，才知道忘了行禮。

    *

    皇甫晟剛回到退思園，就支撐不住了。

    將自己狠狠丟進(jìn)床榻，身體里亂竄的內(nèi)息如同翻滾的巖漿，再也抑制不住。

    他張口，歪頭“哇”的吐出一口黑血，閉上眼狠狠喘息了一會(huì)，才好過了一些。

    小德子匆匆進(jìn)來，遞來一碗藥。

    皇甫晟坐起時(shí)，已然神色如常，他仰頭一口喝掉。

    小德子說：“何首領(lǐng)回來了，主子要不要——”

    身體里灼燒的疼痛稍稍散去，皇甫晟連眼神都是刺骨的冰冷，他緩緩用拇指抹去嘴角藥汁，示意小德子讓他進(jìn)來。

    何進(jìn)一身血腥，身上多處傷口，雖不是致命，但明顯內(nèi)息很是紊亂，他抱拳行禮，聲音沙啞：“三爺，抓獲三人，兩人自戕，一人已關(guān)入地牢，屬下一定問出解藥所在。”

    皇甫晟面無表情地頷首，何進(jìn)離開。

    月升當(dāng)空。

    漆黑陰森的地牢里，何進(jìn)坐在滿是刑具的牢房里，看著手下審問被抓捕的人。

    此人一身黑衣已然被血水滲透，一通熬刑后暈厥，又被一盆兜頭兜臉的鹽水澆醒。

    “呼……呼……”

    黑衣人喘著粗氣，掙扎在生死邊緣。

    突然，他低垂的視線只看見一只黑色的衣袖下，被纏滿了布條的右手。

    皇甫晟！

    黑衣人用盡全力抬頭，果然，一身黑衣的皇甫晟，猶如暗夜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前三尺之地。

    地牢中骯臟血腥，充斥著刺鼻的味道。

    皇甫晟似乎聽不見，也感受不到，靜靜站立，黑衣黑發(fā)融入這漆黑的地牢中，仿佛他也是這地牢中的一員。

    “赫赫！”

    黑衣人喉嚨漏風(fēng)，艱難地嗤笑：“堂堂京城第一才子，皇上捧在手心里長(zhǎng)的矜貴皇孫，如今這模樣，怎么看怎么像個(gè)惡鬼，真是老天有眼啊！皇甫晟，你現(xiàn)在既不能握劍，更不能提筆，還像個(gè)廢物一樣成天抱著個(gè)藥碗，哈哈哈，你看，你今年不過十七，就像是窩在地底爛泥里的臭蟲，永遠(yuǎn)也見不到天日了！要我說啊，你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

    連串惡毒的話語后，地牢里一片死寂。

    除了何進(jìn)和他的手下粗重的呼吸聲。

    何進(jìn)忍不住，一個(gè)箭步上前，狠狠揪住了黑衣人的衣襟，他怒一邊目圓瞪“你想找死”一邊舉起了拳頭。

    “嗬—嗬—嗬”黑衣人艱難地喘息，可全身都在漸漸松弛，眼睛里帶著必死的解脫。

    “放開他！”一道淡淡的、卻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

    何進(jìn)轉(zhuǎn)頭看了皇甫晟一眼，朝黑衣人狠狠啐了一口，才氣恨地松手。

    皇甫晟緩緩近前一步，修長(zhǎng)的身影站在佝僂著脊背又垂著腦袋的黑衣人面前，居高臨下，一臉平靜。

    黑衣人心里大驚。

    京城誰人不知，這榮王府的瑄郡王年少才高，心氣極盛，他如此毒舌辱罵，竟然還沒有一刀砍死他。

    這不對(duì)啊！大大不對(duì)啊！

    難道，眼前之人不是皇甫晟？

    也不是！

    就是這右手的傷能作假，這精致無暇到人神共憤的臉，誰人又能作假？

    這瑄郡王皇甫晟，還真是變了！

    變得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籠罩了黑衣人，他開始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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