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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天明,郡城的考生都早早起了。 秦秀生吃了早飯,就和老仆匆匆跑去貢院外守著。 秦遇和秦崇恩在大堂等著,他摩挲著手里的茶杯,秦崇恩則是一杯又一杯的灌茶,或許是太安靜,秦崇恩對秦遇道:“你這份沉穩的心性實在難得。” 就是他這么一大把年紀了,此刻心里也慌得厲害。 他也不知道遇兒有幾成可能上榜,可人嘛,總有僥幸。 萬一呢,遇兒那么聰明,萬一上榜了呢。 但緊跟著又控制不住的否定,遇兒年紀到底是小了,某些方面可能還有不足。 兩種情緒拉扯他,把秦崇恩腦袋都弄疼了。 秦遇聞言,對秦崇恩笑了笑,沒說話。如果他秦伯父此刻能仔細看看他,就會發現他摩挲茶杯的指尖在顫抖。 這種關鍵的時候,恐怕也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處變不驚了,而他從來都不是什么天才。 大堂里安靜的出奇,突然的暴喝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原來是一名小二把茶水不小心灑在客人身上了。 那客人發現周圍都在看他,趕緊壓低了聲音,呵斥小二離開。 掌柜的上前賠笑臉,又免費送了兩碟點心,才算把事情擺平。 巳時,鄉試榜單出來。 有考生都跑出了大門,遙遙的望著街道盡頭,喃喃低語。 秦崇恩拿手帕擦了擦汗,起身去小解。 秦遇重重吐出一口氣,不由苦笑,時間怎的這般漫長。 另一邊,榜下擠滿了人,秦秀生使出全部的力氣擠到人前,也顧不得別人罵他,從頭開始看名次。 隨著時間過去,他臉上浸出更多汗,不會吧,遇弟不會落榜了吧。 忽然秦崇恩帶來的老仆大叫一聲:“秀生,秦秀才中了,他中了!” 老仆手一指:“你看倒數第十名。” 他意識到話不對,用力給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什么倒數,秦秀才正榜第七十五名啊!” “從今天開始,秦秀才就是舉人啦!”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過來,很快秦遇中榜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秦秀生和老仆高興不已,紛紛生出一種與有榮焉之感,面對其他人的賀喜,兩人謙虛回話,又道要先回去告知秦舉人這個好消息。 而他們走后沒多久,榜下的人群中傳來嚎啕大哭之聲。 “為什么……為…什…么這次我又沒中,為什么!” “我考了十多年了……” 還有年紀大的秀才見自己沒中,兩眼一抹黑,直接暈死了過去。 幾人歡喜幾人愁,蒼蒼白發淚橫流。這一張榜單,可謂看盡了人生百態。 而秦秀生他們匆匆跑回去,兩條腿掄的跟風火輪似的,鞋子都跑丟了,他們沖進客棧,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實在是他們模樣太狼狽,頭發散亂,衣服不整,赤腳踩在地上。 掌柜一時都沒認出他們,直到秦秀生沖過去,一把抱起秦遇,興奮的大吼:“遇弟,你中了,你中了!你是正榜第七十五名啊!!” 在場眾人有一個算一個,俱是腦瓜子轟的一聲,向日葵一般嗖的望向秦遇,掌柜的眼睛就跟射光燈似的粘在秦遇身上。 秦遇本人也是懵的,他剛要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 第七十五名,他都沒敢想的名次,他原以為只要能上正榜就好了,哪怕是最后一名。更多的還是會覺得自己落榜。 秦崇恩左右望望,鼻子一酸,老淚就流下來了。 祖宗保佑啊,他們秦家也出了一個舉人了。他從前想都不敢想,沒想到有生之年發生了。 一時間,秦崇恩感覺心口涌動著萬丈豪情,手扶著桌子,又哭又笑。 但是沒一個人笑話他們,鄉試多難啊,有的人一輩子都考不上,秦遇年僅15就是舉人了。 人和人的差別怎么這么大呢。 如果這子侄是他們家族的就好了,眾人酸溜溜想。 有人上前來道喜,秦崇恩抬手抹了把淚,謙虛回禮。 而這個時候,喜人終于來了,鑼鼓聲震天,配著敞亮的嗓子:“恭賀沂溪縣秦遇高中,位列正榜第七十五名。恭賀秦舉人。” 秦崇恩倏地跑過去,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錢袋子就遞給喜人,連聲道謝。 喜人高興壞了,臨走前對秦崇恩眨眨眼:“老先生還有的喜,后面還有兩波呢。” 秦崇恩連連應是,像是要昭示鄉試是一道科舉考試中的分水嶺一樣,從鄉試開始,放榜后就有鹿鳴宴,而鄉試報喜也一共有三波。 真是好不風光。 秦遇被眾人圍在中間,明明那些聲音就在耳邊,他卻好像都沒入耳,只看到這些人嘴巴在動。 他抬手捂住額頭,眼眶終于濕潤,他中了,他真的中了,不是他在做夢。 后面第二波第三波的喜人來報喜,秦遇親自給的喜錢。 中午時候,掌柜給他們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是作賀喜之用。 秦遇飲下辛辣的酒水,卻覺得甘甜。他的味覺一定是壞了,他想。 秦秀生只嘗了一點兒,然后就去吃菜了,下午如果遇弟要他做事,他可不能掉鏈子。 回來的時候,他和老仆對過信息,不管正榜還是副榜,都沒有蘇秀才。 這種情況就有點尷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