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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嘎嘣脆, 很有趣, 陳殊笑:“徐媽,你也是愛花之人!” 徐媽笑:“小姐打趣我了,也是跟在大小姐身邊當差久了,一知半解。” 洗好了,又問陳殊:“小姐最好多泡久一點,才對身上的傷疤好呢?” 陳殊脖子上的上痕,看起來已經很淡了,至于小腹上的傷疤,她是不大在意的。只是,想來這是李縱云的吩咐,又不曉得那里淘來的藥膏,總不好辜負他的心意。 陳殊點點頭:“好,我泡一會兒,你忙去吧!” 陳殊閉著眼睛瞇了一會兒,浴室里水汽彌漫,也不好泡太久,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想著是徐媽上來了,便道:“徐媽,你幫我把睡衣拿進來。” 門被推開,進來一股風,陳殊轉頭:“快把門關上,有風……”話沒說完,就見李縱云拿著睡衣站在門口,他手忙腳亂關上門:“還冷嗎?外面開足了熱水汀,很暖和的。” 陳殊忙縮回浴盆里,好在撒了玫瑰花瓣,水下的風光什么也瞧不見,她趕李縱云出去:“你進來干嘛?趕快出去!” 李縱云倒打一耙,笑:“不是你叫我進來的么?這時候倒不承認?” 陳殊道:“我那是叫徐媽,你是徐媽嗎?睡衣也送進來了,趕緊出去。非禮勿視,懂不懂呀,司令官閣下?” 李縱云只好放下睡衣:“要不要叫徐媽上來幫你?小心點,地上滑,別摔了。” 陳殊出來的時候,李縱云已經洗完了,坐在書桌前看文件了,他看得入神,低著頭,皺眉,顯得臉色越發冷峻起來。 陳殊靜靜坐在一旁,拿了毛巾擦頭發。 電話鈴聲響了,李縱云接起來,聽了一會兒,朝電話里吩咐:“叫他進來吧!” 這樣的天氣,李縱云脫了外套,只穿著一件制式的白襯衣,抬頭見陳殊出來了,問:“馮太太說,你今天只用了一碗飯,待會兒總是要吃一點。我叫徐媽熬了魚湯,你喝一喝。” 大抵是泡久了,陳殊蒼白的臉色有了點紅暈,頭發還濕漉漉的,氤氳著水汽,滴在白色的睡衣上,打濕了一小塊兒。 李縱云瞧了,接過陳殊手中的毛巾,問:“發什么愣?” 那話在陳殊口中轉了個圈,終究沒有說出來,她笑笑:“你去忙吧,剛剛不是還打電話進來嗎?” 李縱云拿了毛巾,替陳殊擦頭發:“不要緊,叫他等上一會兒也無妨,反正是一些雜事。” 過了一會兒,小五上來催促:“司令,杜軍長已經到了。” 李縱云這才走了出去,陳殊坐在那里,心神不寧,剛剛李縱云打了電話給七處,查傅秋白的事情,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來報告了。 陳殊想了想,披了件大衣,還是推門出去了,徐媽在樓下指揮仆役搬東西,一邊對照著禮單,一邊道:“這些人參、燕窩之類的補品先不要放進庫房,拿進廚房,每日燉給小姐吃。” 見陳殊從樓梯上下來,徐媽忙上前扶住她:“小姐,您有事吩咐一聲,房間里有搖鈴,您按一下,我就知道了。” 陳殊笑:“我隨便走一走,大夫也是這樣囑咐我的,每天多走一點,才能恢復。” 徐媽道:“那我扶著小姐!” 陳殊搖頭:“不用,我自己能行。你先把這些入庫吧,這里到處都是人,摔不到我的。” 徐媽不再堅持,卻還是叫了個小丫頭跟著陳殊。 陳殊慢慢走,一邊同小丫頭閑話,哪里人,原先做什么的,來官邸多久了。官邸后面是個小花園,種了許多綠植,即便是冬天也綠意盎然,小五站在小路口,見陳殊過來,低頭問好:“陳小姐!” 陳殊點點頭,望著遠處,想必就是杜軍長了。 只是他看起來很激動,聲音也很大:“司令官,均座,我們一起在軍校讀的書,一起在北伐戰場上并肩作戰,同窗手足,難道非要殺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李縱云手里夾著一支煙,笑了笑:“鶴齡,同窗未必同道,同道未必同路。收起你那個慈悲心吧,這是亂世,亂世必須用霹靂手段,用法家的嚴峻刑法。兩個勢不兩立的階級,如同水火一般。” 杜鶴齡長嘆一聲:“縱云,同出一脈,何苦來哉?”杜鶴齡雖然是李縱云的屬下,但是私交頗深,這身‘縱云’,無疑是以私誼相勸了。 李縱云不說話,意思卻是很明顯的。 杜鶴齡道:“秋白當日救你,你今日卻要親□□決他。我們黃埔同窗,終究還是四分五裂,四散天涯了。” 李縱云道:“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瞧瞧吧,委員長發來的電報,不必押往南京,就地槍決。” 說著遞了一張紙過去,杜鶴齡搖頭:“秋白是蘇維埃黨人,殺他還有理由。可現如今即便是革命黨人也人人自危,一旦發現自己被視為蘇維埃黨嫌疑犯,隨時有被抓槍斃的危險。這個月,北平已經槍決了五千余人,其中不乏我革命黨中人。” 李縱云語氣很不好:“杜鶴齡,注意你的立場,你是一名革命黨人。” 李縱云轉過頭來,見陳殊站在那兒,走過來,緩了緩語氣,問:“怎么出來了?頭發還沒干呢,小心著涼。” 陳殊笑笑:“我走一走,聽見你在這里發脾氣,就過來看看。”望著杜鶴齡,問:“又是什么事情,大晚上了,還要發這樣大的脾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