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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保衛處的人便帶著傅佩君進來了:“陳小姐!” 陳殊放下書,點點頭:“好了,謝謝你們了,去忙吧!” 陳殊給她倒水:“桌上有蘋果,你吃嗎?” 傅佩君不曉得陳殊就是固本肥皂廠的老板,只以為是她父兄在廠子里工作,便住在這里。她環繞房間一周,邊看邊點頭:“陳殊,固本肥皂廠對待工人算是很好的了,不過,本質上來說,還是資本家剝削工人,壓榨工人。” 陳殊想起來前些天杜均送來的黑咖啡豆子,自己磨了,問:“咖啡要嗎?” 傅佩君點點頭,瞧著陳殊,道:“加一塊兒方糖,我哥哥愛喝苦的,我可喝不了。”用手扇了扇,便聞得濃烈的咖啡香味兒:“好香!” 陳殊是不愛喝的,端給她,接上上一個話題:“資本家掌握著生產資料,在現階段這種剝削是免不了的,只是要把這種剝削控制在合理的范圍之內。” 傅佩君睜大眼睛:“剝削還要控制?我們蘇維埃黨人立志于消滅一切剝削行為,人與人都是平等的,為什么要控制這種剝削行為,應當是徹底的消滅。” 最后下了一個結論:“陳殊,你在政治上是偏、右的。” 老天,陳殊在學校讀書的時候,同學老師都說她激進,左、派,現在到了民國,在此時最激進的蘇維埃黨人面前自然不夠看了,只能被歸為右、派。 陳殊結束這個話題:“不,我不了解政治,也不了解你們,不了解蘇維埃黨人!” 傅佩君跳過來,問:“那么,你愿意了解我們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的,陳殊笑笑,四兩撥千斤:“你是蘇維埃黨人嗎?” 傅佩君點頭:“當然,我的入黨申請書已經經過討論,通過了。” 陳殊點頭:“那不就得了,我不是正在了解你嗎?了解蘇維埃黨人?” 聰明人,懂得點到為止。傅佩君不在逼問了,至少陳殊是不反感蘇維埃黨的,至于了解。傅佩君心道,自然會了解的,她內心充滿了信心。 喝過了咖啡,傅佩君便要拉著陳殊出去,陳殊磨不過她,瞧著外邊太陽斜了一些,不是太曬了,便提著包出去了。 茶社里的人很多,許多人在高談闊論。傅佩君想來是常客,一進去便有茶博士來招呼:“傅小姐,還跟上次一樣嗎?碧螺春,定勝糕,外邊的糖炒栗子也給您來一份兒。” 傅佩君沒回應,望望陳殊,詢問她的意思。陳殊剛剛吃完了飯,自然是不餓的:“我沒意見!” 傅佩君便吩咐茶博士:“二樓靠窗的桌子有嗎?” 茶博士笑:“有有有,這個時候,那里吹著風,舒坦!您請。” 兩個人靠著窗子,慢悠悠喝著茶,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說著學校里的趣事,半日的光陰就這么過去了。 窗戶下,一群工人打著橫幅在游、行,口號聲此起彼伏。 傅佩君笑:“上海的工人階級已經覺醒了,他們懂得主動爭自己的利益了,也會團結起來了。” 陳殊瞧了,倒是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傅佩君轉頭:“怎么?你同那些革命黨的右、派一樣,不贊同這種工人的游、行?認為這種游、行是需要控制的?” 陳殊拿起一塊定勝糕,不想鬧得不歡而散,笑:“我只是擔心,要是有一天做定勝糕的大師傅也跑到街上去游、行,那我可就吃不到這么好吃的糕點了。” 傅佩君點點陳殊的額頭:“你這個饞鬼!”不過,她向來聰慧,轉眼便明白了陳殊話里的意思,正色道:“你是擔心,這種游、行如果頻率太高,會影響正常的生產生活?” 陳殊知道,他們蘇維埃黨人的脾氣,笑,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傅佩君嚴肅道:“陳殊,你們不要怕打破一些瓶瓶罐罐,這些在將來我們都是你可以重新建設的。我們的國家包袱太多了,幾千年的封建帝制,只有用最激烈的手段,才能在短時間內改變她的面貌。” 這些話,想來在蘇維埃黨內部,是共同的認識。國民政府定都南京以后,上海這個當代中國的經濟之都,陷入了蘇維埃黨人的紅色海洋之中。在普通工人之中,大力發展,很受歡迎。 聽項先生說,肥皂廠里面竟然有一半都參加了蘇維埃黨建立的工會,其中的進步分子甚至加入了蘇維埃黨的外圍組織。 陳殊對此憂心忡忡,項先生也十分擔心,上海的工人時常游、行,要求提高工資。開始的時候以固本肥皂廠為標準,游、行讓各個工廠都要提高工資。要是不同意,就聯合罷工。 工人們有了工會撐腰,工會后面又是蘇維埃黨,它們現在在國民政府還有著三分之一的席位,工廠老板們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只好提高了工資。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十五塊一個月還不滿足,漸漸提高至二十塊一個月,甚至是二十七塊一個月。商人們的不滿情緒越來越高,對于蘇維埃黨的怨言也越來越多。 甚至有國務委員,在報紙上發表文章,強烈要求蘇維埃黨停止這種游、行。 但是這種公開的反駁,還是很少的。陳殊猜想,南京的國民政府未必不曉得上海的亂象,但是卻沒有動作,只是以為現在并不是翻臉的時機,或者認為兩黨還沒有翻臉的必要。 陳殊久久不說話,傅佩君急了:“你不這樣認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