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殊洗了澡出來，馮太太早煮好了餃子，招呼陳殊：“快來吃，晚了就坨了，不好吃了。”

    陳殊頭發(fā)濕漉漉的，批了毛巾，還沒擦干，夾了個餃子，蘸了蘸醋，愜意道：“這吃餃子，還是山西的醋好。”

    馮太太笑：“你個從西洋回來的，倒是長個中國胃。說起吃喝來，還挺地道的。”

    說者無心聽則有意，陳殊心虛：“我……我是中國人嘛，當(dāng)然是中國胃了。”

    好在馮太太只是隨口一提，陳殊吃餃子，她就坐在一邊，目光灼灼，弄得陳殊如坐針氈。

    陳殊嘆氣，放下筷子：“要問什么就問吧！”

    馮太太本來就有千句話萬句話要問的，清了清喉嚨：“那我問了？”

    陳殊點頭：“但是我不保證都能回答得了。”

    但是陳殊這句話馮太太自動忽略掉了：“今天來的那位李參謀長，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爾雯爾雅說，上次他也送你回來的。今天又一起去什么孤兒院，大晚上才回來？”

    怕陳殊難為情，又加了句：“現(xiàn)在是民國了，不像前清的時候，將就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報紙上都說什么自由戀愛的！”

    陳殊想了想：“準(zhǔn)確的說，還沒有。”

    馮太太聽了陳殊這句“還沒有”，立馬跳了起來：“沒有？什么？那個當(dāng)兵的逗著你玩呢？不打算娶你呀？”

    雖然在陳殊看來，兩個互有好感的年輕男女要多接觸幾次，才好確定自己的感覺的。

    可是，在這個時代的馮太太看來，即便是自由戀愛，但是都去女方家里邊了，就相當(dāng)于見家長了，還不提嫁娶之事，這不是糊弄著人玩呢？

    陳殊剛來到民國，就遇見了馮太太一家人，熱心有加，心里早把馮太太當(dāng)做長輩，平時很是尊敬她的。

    馮太太站起來，繞著飯桌轉(zhuǎn)圈，氣呼呼道：“這些軍官哪，別管什么浙系、桂系還是革命軍，都是一個德行的。原以為這個革命軍不許納妾，出淤泥而不染，沒想到，都是一丘，一丘……”

    陳殊坐著接話：“一丘之貉。”

    馮太太轉(zhuǎn)頭：“對，就是一丘之貉。”

    陳殊點頭，故意順著馮太太的話說：“對，這些當(dāng)兵的都是一丘之貉，所以，我已經(jīng)把他給罵走了。”

    馮太太本來準(zhǔn)備了一肚子的話來勸陳殊，怕她見了李縱云的皮囊好，就失了底線，被人糊里糊涂的騙了。聽見陳殊說已經(jīng)把他罵走了，當(dāng)下愣在那里：“已經(jīng)……已經(jīng)罵走了？”

    陳殊點頭：“嗯，已經(jīng)罵走了。”多說多錯，陳殊對此深有體會。

    陳殊推著馮太太到樓梯口：“好了，去睡覺吧！”

    馮太太點頭：“喔，罵走了就好。”見桌上的碗筷還沒收拾：“我把碗筷洗了再上去。”

    陳殊忙道：“我來洗，您快去睡覺吧。”

    馮太太上了樓，已經(jīng)躺下了，這才緩過神兒來：“這丫頭莫不是怕我嘮叨，說瞎話兒呢？看她那個樣子，跟喝了蜜似的，也不像把人罵走了？”

    馮先生迷迷糊糊道：“都幾點鐘了，快睡吧！”

    馮太太關(guān)了燈，打定主意，明天定要好好問問陳殊。

    好容易打發(fā)了馮太太，頭發(fā)還沒干，陳殊又把那張寫著肥皂廠要出售的報紙拿出來，越看越心動。

    找了紙筆，把自己記憶中做肥皂的原理和注意事項都寫下來。

    陳殊高中學(xué)的是理科，還記得做肥皂實驗的時候，陳殊那個時候動手能力極差，想偷懶，坐在最后一排打瞌睡。

    教化學(xué)的是個老太太，把陳殊揪到講臺上：“哎，我們都看看陳殊是怎么做肥皂的，油脂和氫氧化鈉共煮，水解為高級脂肪酸鈉和甘油，前者經(jīng)加工成型后就是肥皂。這么簡單，不過一句話的原理，你怎么做不來的？”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陳殊你說，做肥皂鹽析時，食鹽水的濃度是多少？”

    陳殊同桌在下面給她拼命打手勢，陳殊吞吞吐吐：“飽和……飽和的食鹽水？”

    在那位嚴(yán)厲的化學(xué)老師的調(diào)教之下，那節(jié)課，陳殊總算做出來一小塊兒肥皂。

    開肥皂廠，原理是知道的，但是設(shè)備和工人，以及穩(wěn)定的原材料來源也很重要。至于生產(chǎn)出來以后的銷路，陳殊是不擔(dān)心的。

    不過具體怎么樣，陳殊還是打算親自去見一見這位徐家匯的德國商人，再做決定。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陳殊把寫好的資料收拾好，想著明天還要去秘書處坐班，便早早收拾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陳殊穿好衣服，見馮太太手忙腳亂的生爐子，客廳里都是煤煙，嗆得陳殊直咳嗽。

    馮先生剛好買了包子油條回來，對馮太太道：“爐子壞了，別生火了，我買了早點。”

    馮太太搖頭：“這爐子才買了幾個月，一個冬天都沒用到？不行，待會兒吃完飯，我得去鐵匠鋪子里說道說道，哪有這么做生意的？”

    馮先生招呼兩個女兒吃飯：“報社今天不用去兼職，我去醫(yī)院照看媽，你在家里歇一歇。”

    一大早上手忙腳亂，馮太太早忘了要質(zhì)問陳殊了。

    陳殊樂得如此，悄悄吃完早飯，穿了大衣，拿了皮包悄悄出門了。

    雖然秘書處向來松散，遲到早退在陳殊去的那一個月是常常都有的事情，不過陳殊為人謹(jǐn)慎小心。即便是其他人都如此，也每天按時去，從不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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